第9章 (2)
「……」这话还真是说进她心坎里。
伲欣隐隐叹了口气,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竟然永远都能在她主动开口之前,先从她的同事那里得知她又接了什么新戏,什么时候要出外景,唉,真的是插翅也难飞。
算了!别提这个,想到就又好气又心烦,伲欣摆了摆手,一鼓作气将信箱袋塞进妹妹口袋里。
「这钱你收下就是了,不收我要生气了。」
「好啦好啦。」伲音呐呐地把信封袋收来,不再推了,就当作帮盼盼存嫁妆好了,姊姊要是生气,她是会怕的,不过,怕的是姊夫找她算帐就是了。
「那我回家喽!你姊夫跟盼盼还在外头等,不用送我们出去了,明天见。」
「好,姊,明天见。」本想站起身送姊姊走出门外的伲音被伲欣一把按回工作桌前。
忽地,伲欣眼角余光瞥见了台面上那只染血的小鞋子。
这些小鞋子,妹妹起码做了几十双有了,做来得心应手,熟练有余,看来,最近妹妹眉头间那份极力掩饰的轻郁神色,并不是她多心。
「何楚墨呢?他这几天为什么没来?」她一向讨厌拐弯抺角,于是问得场白。
伲音的生活极为单纯,每天除了工作之外就是照顾盼盼,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从前阵子开始多了个何楚墨,眼下,既然何楚墨不见了,能令妹妹走神的,还会有什么别的?
「噢……他最近,嗯,可能工作比较忙吧,啊哈啥!」干笑。
这么心虚的样子,伲欣会相信她的话才有鬼。
「吵架了?」绝对是。
「也、也不算吵……没有啦……」越说越气虚。
「怎么?你把人家当搬运工,使唤得太过,惹人家生气了?」何楚墨那个每周来帮妹妹扛货、搬货,甚至还帮忙装箱打包的任劳任怨模样,跟她老公真的是有得比……她一直以为他与妹妹之间八九不离十,好事应该就快近了,怎么最近变成这样?
使唤?使……?
她是吗?仗着何楚墨对她的疼爱,于是对怹胡作非为?尽情使唤?
「……你明明看得出来罗小姐很喜欢我,却也由着她闹,抢也不抢,这么大方,拱着手便让了,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好值得让你站出来争一争、吵一吵的吗?海音,在你心里,我似乎没什么重要性……」
「……如果你真的想拿我去底去换……麻烦你在问口之前先想清楚,我究竟是你的谁,我得是你的谁,才能让你这么毫无顾忌,这么毫无保留地想给便给,想换便换?」
于是,像什么开关被打开似地,伲音抱住伲欣,哇一声地哭出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嘛!我没有想要使唤他,没有想要对他这么坏,更没有像他说的,想要把他让给谁,我真的没有要让、真的没有要让的啊……我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只是吓了好大一跳……为什么他都不听我说?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我……呜……呜呜呜……对不起嘛……」越说越觉得自己理亏,所以哭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内疚。
「……」这话说得这么支离破碎,她怎么听得懂啊?伲欣很无奈地抚了抚妹妹背脊,安抚地道:「你慢慢说,说清楚一点。」
「我已经……我已经……呜……说得很清……嗝……」哭到上气不接下气,竟然开始打嗝。
这、这……?
好,幸好她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副导演,什么戏没拍过,什么难伺候的导演跟编剧没搞定过。既然妹妹说她说得很清楚了,那就从对白里去抽丝剥茧吧。
「他说你想把他让给谁?」
「一个坏……嗝……」唔,说别人坏话是不对的。「一个女……嗝……」
女人?这不是废话吗?伲欣的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那个女人是他的谁?他同事?他前女友?前妻?还是他老婆?」
「都、都不……嗝……」她想,她现在哭成这样,还不停打嗝,一定真的很丑很丑,很符合她以前想要的标准,可是她怎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呜,呜呜,为什么她现在还有心情想这个?
「都不是?那他有叫你不要去找他,说以后不要再跟你见面,说他不爱你不要你了吗?」
「嗝……他……没有……」伲音摇头,打嗝越演越烈,一句话说得乱七八糟,支离破碎。
何楚墨叫她想清楚之后再跟他见面,再讨论日后要怎么走下去,这是以后都不要再见面的意思吗?
应该不是吧?可以,到底是什么,她真的不懂,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为什么何楚墨当天都不听她说话,不让她把话说完?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有说要分手吗?有说要老死不相往来吗?」伲音摇过头之后,现在又猛点头,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伲欣都跟着头昏了,于是只好问得更简单一点。
很好,她妹妹现在是摇头。
「都没有?都没有的话,那你就赶快去找他啊,跟他说没有他,你连鞋子都不会做了,说你好爱他,叫他赶快回到你身边,说你没有他就活不下去。」这么肉麻的对白,伲欣却说得面不改色,毫无表情,毫无起伏的嗓音就像在向女演员提词。怪了,她自己要说服别人很容易,怎么她当初面对感情时,却连一句爱都说不出口?
「……」她都已经这么可怜了,她姊姊还欺负她……这种话,教她怎么说得出口嘛……嗝!
伲欣望着难得哭得泪涟涟的妹妹,忽地露出了个神秘难解的笑容,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铿锵有力地在她耳边说道——
「伲音,我告诉你,像何楚墨那种捧着铁饭碗,五官长得好,又有几分体格的男人是很受欢迎的,如果你不喜欢他就算了,但是,如果你喜欢他的话,你最好看牢他,别被那些半跟杀出来的女人觊觎,像他这种会下厨,还会早起晨跑的男人,很可口很迷人,很值得争一争、抢一抢。」
这句对白,真是似曾相识……伲音现在知道,她当时为了鼓励姊姊与姊夫在一起,对姊姊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不讨喜外加讨人厌了。
「你出……嗝去……嗝……啦!」
砰!伲欣被妹妹一把推出门外。
这场无意义的姊妹谈话,在伲音哭得凄凄惨惨的打嗝声中结束。
当晚,伲音在一个抓不孜楚墨体温的梦境之中醒来。
心思百转千回,无论如何是睡不回去的,索性搭了件外套下床,打开电脑,一登入自己的卖场,眼光便不自觉停留在何楚墨曾留给她的那笔负评之上。
负评给了,即使之后再如何修正,都是无法完全擦去的,就像何楚墨曾经走进过她生活,留下的痕迹也无法抺灭一样。
那么她说过的话,做过的错事呢?是不是也像负评一样,擦不掉也抺不去,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重新再来?
但是……转念又想,她有努力吗?
姊姊说,像何楚墨这样的男人,很值得争一争、抢一抢的……她有争吗?她有抢吗?何楚墨气她,不就是气她的没有争吗?
仔细想来,何楚墨当初好歹修正了他给她的评价,那她呢?她有修正自己的态度,试着弥补曾经发生过的错误吗?
没有,她没有。
她这几日只是躲着,像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净顾着惶惶不安,后悔莫及,却没有做些什么。
她得做些什么是不是?何楚墨不就是要她做些什么?等她想清楚他究竟是她的谁?
她想清楚了,她想。
何楚墨究竟要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她想,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于是,伲音打开电脑,进入社会局网站,将紧急生括扶助金的线上申请表单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