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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耶律铮云转身,望着一袭红裳的女子,这么多年,她已经少了许多当年那份艳色惊人的魅力,反而是多了些许与她从来绝缘的悲悯与忧郁。

他不知道她悲悯着的是谁,也不想要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如此忧郁。

看到是红枫,耶律铮云重新转回了身子,便要离开已经化为灰烬的所在。

“没想到,是陛下你先忍不住动了手。”

红枫的声音还是慵懒多情的,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多情里,多了一份莫名的痛楚。

“说实话,看着这座凤仪宫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时候,哪一日,哪一时,我会突然发疯,然后冲进去将那个女人留下的每一丝每一毫的痕迹,全部都毁灭的干干净净。”

“不过,现在也好,陛下动手,比起我动手,毁灭的还要彻底,那个女人,在这宫廷中留下的所有痕迹,终于是消失地干干净净了。”

耶律铮云背对着她,听着红枫这些近乎疯狂的话语,良久:“你疯了。”

红枫是疯了才会对着他说出这些话,才会无所顾忌地将自己心中的恨意暴露出来,她这十年,便一直做的很好,她是宫中最高位的嫔妃,除了她,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受封为妃,耶律铮云自问,已经对得起她了。

“是,我疯了。”

“从我这十年来日日夜夜地看着陛下你对着那些相似的眉眼,相似的性格怀念的眼神,我便疯了。从这十年来,我

日日夜夜想着你,念着你能够给我些许的爱情,可是除了这空虚的妃位还有冰冷冷的宫殿陪伴的时候,我已经疯了。从陛下你日日夜夜想着念着无法忘怀那个女人开始,我早就疯了!”

红枫唇角沁着笑,她说着自己疯了,说着自己十年来的痛楚悲愤,偏偏,语气却是一贯的慵懒多情,偏偏,姿态是一向的美好翩跹,她仿佛,只是在和情郎诉着满腔的深情,仿佛只是一个陷入情爱中多情的小女人,可是,她不是,她的口中吐出一连串恶毒的话语:“陛下,你以为,我要的是那所谓的名分还有荣华吗?我告诉你,这些我不媳,我要的只有你的感情,只要你对我有一点点爱,我可以付出所有,偏偏,你负了所有人,却不愿意负了南邰瑜,不过,陛下,你觉得自己没有负她,其实你已经负了她,你负了她,而她,没有背叛你。知道吗?你永远也等不到她了,因为,她已经死了,十年前就死了,她的尸骨也许早已经化为了灰烬,她那张让你迷恋的容颜,早已经烟消云散,再加上你毁了这座宫廷,她终于是死了,死的干干净净,再也不会碍着我的眼,碍着我的心了。”

耶律铮云的身子一颤,他猛地到了红枫的面前,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寸,鼻息贴着鼻息,眼睛对着眼睛:“你什么意思,你给朕,再说一遍。”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他想,是不是方才的火焰太过烧灼,让他的脑袋发晕,可是,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鲜血,在一点一滴地流淌,他恍若未觉:“你告诉朕,你刚刚,什么意思。”

“呵呵,陛下不是听清楚了吗?”

红枫迷恋地望着这张让她多少年爱恋着的容颜,他已经不再年轻,两鬓早生了斑白,意气风发的眼中,多了愁苦,舒展的剑眉,多年来习惯性地皱着,在眉心处,形成了深深的沟壑,这是岁月给他留下的痕迹,却更加是那份多年不忘的执念,为他留下的伤痕。

红枫的眼中闪过一抹悲哀,她的唇角勾起,勾起一个饱满完美的弧度,恍惚间,还是那一年,轩王府中最为受宠的红夫人,那个骄傲的,绝艳地绽放自己所有美丽的女子。

“陛下以为当年我为什么那么巧合地就在那个位置救下你呢?因为,有人让我在那处等待,因为,有人给我准备了能够续命的药物。因为,有人想要让你活着,不惜一起代价地活着。”

这句话,她终于是说了出来,说了出来。

红枫望着男人面上僵滞的表情,心,揪的生痛,她给了自己十年时间,她告诉自己,她爱着这个男人,她想要这个男人心中有自己一点点位置,她告诉自己,明明比起先来后到,是南邰瑜输了的,明明,她比起她还要更早地认识他,她努力了十年,她瞒着他十年,为了那一份私心,为了那一点点渺茫的可能。

“陛下还记得宫星拓吗?”

“那个人给南邰瑜下了合欢蛊,那种蛊毒,能够在和心爱之人交

合的时候,将蛊虫分身过度到对方的身上,只要中了合欢蛊,便是有死无生的结局。”

耶律铮云知道,当年,当他初初知道自己中了合欢蛊的时候,他相信南邰瑜,即使那段时间,只有她才和他交

合过,即使,爱上了南邰瑜之后,耶律铮云从来没有和第二个女人过夜,他也相信她,只是被宫星拓所利用。

偏偏,所有调查的事实,桩桩件件都在告诉耶律铮云,南邰瑜是知情的,他是她最大的拦路虎,耶律铮云还是不信,直到,绝翅崖上一番争斗,她毫不留情地将长剑刺入了他的心口,她毫不心软地将他逼落了悬崖,耶律铮云才不得不承认,他输了,他输给了对方的绝情,他败给了自己的多情。

十年的爱恨交织,十年的不得相见,到现在,红枫却告诉他,一切都可能是误会?

“合欢蛊没有解药,唯一的解法,便是断情,绝情!”

红枫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你看,陛下你当年是真的断了情,绝了爱的,你是真的活了下来的,为什么,却又在记忆的回廊中,重新爱上了呢?”

“你若是一直断情绝爱,我们所有人都会好过的多的......”

“你,说,什,么!”

一只手掐住了女人的脖颈,男人幽深暗色的眸子,隐隐染上了不祥的红色,他的唇角,扯着一抹僵硬的笑:“告诉朕,你方才是开玩笑的,朕,恕你无罪!”

明明说着恕你无罪,可是,那只掐着女人脖颈的手,却无意识地开始用力,红枫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喉骨咯吱咯吱响动的声音。

她的笑容因为窒息的痛苦而扭曲,可是,她的眼睛,却明亮的比起方才漫天的大火还要灼人:“我说,南邰瑜没有背叛你,自始至终,没有背叛!”

自始至终,没有背叛,所以,我最爱的陛下,请不要再绝望下去,请不要再让那份从未曾有过的背叛,困住自己,让自己一生一世,都不得解脱。

砰的一声,红枫被狠狠地摔落在了地上,她望着男人眼中的不敢置信,望着男人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你是骗我的,却笑了,笑的眼泪都流淌了下来。

她了解这个男人,她太过了解他,因为爱的太深,十年了,还是不能忘怀,十年了,将这座凤仪宫焚烧殆尽,不是解脱,不是忘记,而是更深的毁灭的开始,那样的话,她宁愿,让他知道真

相,知道自己隐瞒了十年的真

相,让他知道,曾经那个深爱的女人,也是爱着他的,让他知道,他不是真的,错了。

“娘娘,您,您这又是何苦?”

红枫身边的贴身宫女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女人,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水,她是红枫最信任的心腹,所以,红枫知道的事情,她大多数都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无法理解,才觉得难受,自家主子,真的是爱惨了陛下的。

“茯苓,我要出宫了,你是否要跟着我出宫?”

红枫遥望着男人远去的身影,轻轻勾起一抹笑:“该放手了,不是吗?”

“哈哈,这真的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胡叔,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耶律铮云坐在椅子上,良久,捂住了双眼,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声音都有些哽咽。

确实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红枫居然告诉他,当年那一场背叛,全都是一场戏,是一场每一个人都清楚,唯独瞒住了他的戏。

南邰瑜不是背叛他,是为了救他,因为合欢蛊唯一的解除方法就是绝情,因为他对她太深刻的感情,便是猜到了合欢蛊是她引到了他身上的,便是自己时日所剩无几,他还是为她安排了以后,那么深刻的不愿意后悔的感情,居然成了最大的阻碍。

“胡叔,你相信吗?”

耶律铮云放下了盖在眼睛上的手,眼中无泪,眼底暗暗,他的样子平静地根本不像是方才那个狂下的人,甚至是极端地平静。

“陛下想要相信吗?”

胡安盛不会为耶律铮云做决定,不论是相信,还是不信,只是取决于面前这个男人的心,他想要相信,那么,这便是真的,他若是不信,那么,这便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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