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因为是个「已死」之人,雷镇藩镇日待在寝范,哪里也不能去。

许是闲得慌,他竟不断的想起毒狐狸。

明明事实已摆在眼前,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真要加害他,实在有太多方式及机会,为何挑了一个设有十足胜算的方法?

难道她没想过,他也许不会吃那些山菜?或是吃掉山菜的可能是别人?要是她毒死的不是他而是别人,她及她的同党的计划不就失败了?

她一定还活着,也许是以一种你无法想象的方式或形态……这几天,他不断的想起她对他说的这些话。

那只是欺骗他、动摇他的手法?还是她在提醒他、暗示他什么?

「唉!」不自觉地,他轻声一叹。

「将军……」为他整理寝间的丫姜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已经整理好了,将军若要休息,可以……」

雷镇藩转头看了下她,瞥见她手上水盆里那块带血的布。那是先前他在山上受伤时,毒狐狸撕下袖子为他包扎止血的素布。

见他盯着那块染血的素布,丫鬟怯怯地说:「我在将军床下发现的,不知放了多久,我……请将军饶恕。」

他什么都没说,伸手捞起水中那块布。

突然,一个特殊的线头清楚的映入他的眼市。

雷镇藩将素布拧干,展开,看着缝线尾端打结处,有着一朵小小的花。

「这是……」这种特殊的结,是香衣所有!

她不管缝制什么,在尾端打上的结会有四个紧靠在一起的小结,然后再将线尾巴藏到布下,表面看起来很像是一朵四辫的楔。

这块布是从毒狐狸身上的衣服撕下来的,纵使她能化名香衣欺瞒他、纵使她能调查出所有关于香衣的事情动摇他,她也不可能学到这种打结法。

因为一直以来,除了他,没人注意到这件事。

她真是香衣?她口中犹如亲姊弟般却已逝的丈夫指的是书常?她的丈夫不叫高振落,她在梦里叫的真是他?老天!她一直在他面前,而他却没发现?。

雷镇藩捏着素布,冲了出去。「备马!」

知道他要上清净庵,庆祯立刻跟了上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死人」?死人是不能到处乱跑的。」

「我非去不可!」他将那块素布递给庆祯看,「看那上面的结……这块布是从毒狐狸身上的衣服撕下来的,可那却是香衣特有的工法。」

「什么?」庆祯一征,「慢着,你该不是又想说她是香衣吧?」

「她确实是香衣。」他反驳,「那那株想害死你的血黑草该如何解释?」

「也许是误采。」

「你在替她找借口。」他真的被那狐仙迷昏头了!

「我知道是她。」雷镇藩手里紧紧担着那块素布,「她为我缝制过衣服,那是她特有的缝法,毒狐狸不可能连这个都知道。」

「好吧,就算她真的是香衣好了,她现在可是长了张不一样的脸,你……」

目光一凛,「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香衣。」

庆祯顿对语塞。

「不管如何,我都要上清净庵去找她。」

「既然你这么笃定……我跟你去吧!」

雷镇藩没有阻止或拒绝他,两人就这么快马加鞭赶至清净庵。

来到庵前,只见一名女尼正在打扫。

女尼见一男一女十万火急的来到庵前,立刻上前,「两位施主是……」

「我找香衣姑娘。」雷镇藩直言。

女尼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见庵里传来庵主的声音。

「阿弥陀佛,」净心走了出来,「香衣已不在庵里。」

他立刻下马,「您是净心师父吗?在下雷镇藩。」

她惊讶的看着他,「我听说将军你已经……」

看她的反应,可见他已死的消息已传到山上。

「我没死……说来话长。」他话锋一转,「香衣去哪里了?」

「贫尼不知道。她说有未竞之事得暂时离开,还请求我不要追问原因。」

雷镇藩一震。未竞之事指的是什么?她是不是身陷什么风暴之中?

「将军,」净心凝视着他,「你已经知道了吗?」

迎上她睿智的眸子,雷镇藩一愣。她都知道了!

「师父,您知道她的事?」

「嗯。」她点头,续道:「五年前我在山上发现她在一株古木下断气,于是将她带回庵堂,并在她腰间发现刻着莫渝二字的玉石圆章.正当我们在为她诵经对,她醒了过来,说她名叫香衣,来自南方的天麓城……」

听到这儿,雷镇藩更加确定,他不是在作梦,更不是疯了,那有着毒狐狸容貌的女子,就是他的挚爱——香衣。

「她为何不与我相认?我……」

「香衣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总是情愿自己吃亏受委屈,也要成全她所爱、所重视的人。」净心看了庆祯一眼,「她知道将军已娶妻成家,因为不忍破坏将军的生活及婚姻,只好……」

「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问?」雷镇藩心疼不已。

「师父,」这时,庆祯开口问:「您真的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听见他的声音,净心一征,「你……你是男人吧?」

他尴尬地回道:「我是……香衣姑娘误会了。」

「唉!这真是……」

「师父,若香衣跟您联络或是回来,请立刻通知在下,好吗?」

「那是当然。」净心点头一笑。

「那么在下先告辞。」雷镇藩上马,调转马头。

「将军。」像是想起什么,她叫住他。

「师父还有什么吩咐?」净心眼底有着殷切的期盼,「把她找回来,这次,绝不能再失去她了。」

雷镇藩激动的领首一笑,「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回到府中,雷镇藩立刻遣人进城打探香衣的下落。派去的人还未回报,城里就来了一个报信之人。

「将军,有个稚来客栈的跑堂送来这个。」李鹏树急忙进到书斋,将一块素布交给了他。

雷镇藩接过,那是一块从衬衣上撕下的素布,而素布上有着血字。

他陡地一震,惊愕不已的看着上面的字——九泉,二万。

「这是什么?」一旁的庆祯握过来,看着上面的血字,「难道是……!

「这是玺王在九泉的部队人数。」雷镇藩急忙下令,「鹏树,立刻将那跑堂追回!」

「是。」一领令,立刻前去追回那跑堂。

不多久被带回的跑堂神情紧张的跟在李鹏树身边,嗫嚅道:「我、我只是负责送来,什么都不知道呀。大人……!

跑堂不识雷镇藩,以为他是某个取代雷镇藩职责的武官。

「这是谁给你的?」他问。

「是……是清净庵的香衣姑娘。」

「她现在在哪!?!雷镇藩急问。

「小的不知道,她跟三个外地来的男人走了。」跑堂畏怯地回答,「这是她走前偷偷塞给我,要我送到将军府来的。」

「那三个外地男人是她的什么人?她说了吗?」

「那三位爷看来有点邪门,小人不敢多问。」

听到这儿,雷镇藩几乎可以断定事侍的来龙去脉。「鹏树,打赏这小哥几两银子,送他出去吧。」

知道自已非但没受到牵连,还有赏银,跑堂终于笑了,「谢谢大人。」

李鹏树带跑堂出去后,庆祯立刻问:「她为什么离开庵堂,跟三个男人走!」

雷镇藩眉头深锁,忧心忡忡,「如果我设料错的话,那三个男人一定就是六绝门的司命、白焰及怀静,看来……他们找到她了。」

「什么?!」

他神情凝肃,「这傻丫头必然是发现六绝门跟玺王的关系,想帮我采查更多的消息……」

闻言,庆祯忧然大悟,「所以那株毒草极可能是六绝门的人放进去的?」

「设错。而且,香衣一定听闻了我的死讯。」

「那她为何还要跟着他们走?」他不解,「知道你已死,她不是应该……」

「她想帮我报仇。」雷镇藩断言,「她想假冒毒狐狸深入虎穴……她正在做傻事,我得立刻去追回她。」

「不行。这会打乱一切的部署!」

「一切按计划进行,我只是早你们一步出发。」雷镇藩态度坚定,「再失去她一次,我也活不下去了。」

香衣跟着司命三人离开凛泉城后,便一路往北行。

途中,不见人烟,偶尔看见荒坟孤猜的静卧在荒原上。

她临走前咬破手指写下的那四个字,跑堂已经送到将军府了吧?只希望将军府的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莫渝师姊,你怎么看来很累的样子?」怀静问她。

「失去记忆,茹素五年,你的体力已大不如前了呢。」白焰促狭道。

「司命师兄,我看……」怀静正要说话,忽见司命做出一个安静的手势。

「听见了吗?」白焰与怀静亦一脸凝肃的细细聆听着。

须臾,三人互使眼色。

「是马蹄声。」司命说完,立刻以眼神指示他们避往一旁的林中。

不多久,一支有着骑兵及步兵的部队,浩浩荡荡的来了。

香衣认出骑在马上的其中一人——沈南天。

「是镇北军?」怀静低声道:「他们发兵了?」

「看来是先峰部队。」司命问。

「白焰,依你看有多少人?」

「约莫五千。」

「五千兵马就想击溃玺王的两万大军,简直是以卯击石,送死。」司命冷然一笑,「白焰,你先行一步,立刻回报此事好让玺王做好准备。」

「是!」

趁夜,香衣悄悄起身,躲在附近的草丛里。

想起白天沈南天所带领的五千兵马,她不觉忧心。为何只有五千兵马,而且还是由沈南天带领的呢?难道将军府没有收到她的信息,以至于错枯情势?

此事非同小可。要是玺王的铁骑真的越过北境防线,入侵凛泉城,平静祥和的凛泉城必然会变成生灵涂炭的人间地狱,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管如何,她得想力法警告北境防线的守军。

撕下村衣的衣摆,她咬破手指,克难的在一颗坑坑巴巴的石头上书写着——敌有二万,速……

「你在通风报信吗?」突然,她身后传来司命的声音。

她一惊,整个人摔坐在地上,而那块碎布也落在一旁。

司命检起碎布的同时,怀静也闻声过来。

「怎么了?」

「你自己看。」将写了几个血字的碎布递给他。

怀静一看,惊讶不已,「莫渝师姊,你……」

「哼!」司命阴冷一笑,「莫渝,你不只失忆,就连心都向着别人了。」

「我不是莫渝!」香衣大声道:「我是香衣!」

「香衣只是你暂时的名字。」司命疾言厉色的斥贵,「你不是失忆,也许早在五年前,你就已经背叛师门了。」

「我设背赦什么师门,我不是六绝门的人,我不是毒狐狸。」

「你在说什么?莫渝师姊你为什么要……」怀静不解她为何要这么说。

「因为你们利用我害死了镇藩哥。」提及已间接被她毒害的雷镇藩,香衣就忍不住伤心落泪,「你们让我害死了他……」

「镇藩哥?」司命眉心一拧,冷笑的问:「你爱上了雷镇藩!」

「是,我爱他,我从小就爱他。」两人一震,互了对方一眼。

「你们的毒狐狸莫渝已经死了。」香衣泣诉事实,「在你们面前的是她,却不再是她。」

司命与怀静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她抬起泪湿的眼,「我是住在天麓城的香衣,从小嫁给杜府当冲喜新娘,成了寡妇之后,与镇藩哥私定终身……」

两人的表情越来越困惑,也越来越难看。

「我病赶后,还魂在刚死的莫渝身上,现在的我有着她的容貌及身体,却不是她。」她恨恨的瞪视着他们,「镇藩哥死了,我也不想苟活于世,我跟着你们,就是为了向镇北军报信。」

闻言,怀静一惊。「难道你已经……」

「是的!」她脸上虽挂着两行泪水,表情却坚定无惧,「早在雁来客栈时,我便已将信息交给跑堂,现在镇北军一定调齐了各县城的兵马赶赴九泉。」见他们两人脸色铁青,她冷然一笑道:「就算镇藩哥死了,我也不会让玺王的兵马越雷池一步。」

她话才说完,司命已重重的赏了她一巴掌,她的唇角立即渗出血来。

但她无惧,「杀了我吧,我本就是该死之人。」

「我不杀你。」司命沉声地决定,「不管你是莫渝还是香衣,我都会把你献给玺王。」

香衣一怔,「什么?」

他阴阴一笑,「玺王可是觊觎你许久了。」说罢,他点穴让她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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