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桃花坞
清原走到窗前，看着宁姝的眼中流光溢彩。慢慢地，他从身后拿出了一枝桃花，举到宁姝面前，笑问道:“才子配佳人，桃花配美人。”
“二师兄，快进来，外面下着雨呢！”宁姝急道，丝毫没有注意到清原手中开得正艳的桃花。
莫名地，清原心中生出了些许失落。他看着那枝桃花，一向爽朗的笑容竟含了微微苦涩。清原直直地站在床边，有些无所适从。
宁姝见清原如此，便拿了门背后挂着的伞，也冲进了雨里。见清原还呆愣的原地，宁姝上前便牵住了他的手，问道:“二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清原仿佛回过神来，对着宁姝歉意一笑道:“我刚刚看山后的桃花开得正好，便给你摘了来，不料却半路下起雨来了。”清原的眼光有些黯淡，笑容也有些苍白。
听清原此言，宁姝才看到他手中的桃花。粉红的花瓣上沾染了些水汽，可是花粉却没有散开，看来清原将它护得极好。
“好漂亮的桃花。”宁姝抬头，望着清原俏皮道:“这紫金山上哪里有桃花？我怎么从未见到过？”
清原将桃花放到宁姝掌心，才缓缓道:“这紫金山只有两处有桃花。一处是在大师兄的住处漓室，而另一处，”清原顿了顿才道:“是后山的忘情湖畔。”
宁姝捂嘴笑道:“原来如此，二师兄摘了大师兄的桃花，不怕大师兄罚你么?”看着宁姝清纯无暇的笑容，清原纵使有千言万语，却也只得如鲠在喉。
见清原没有回应，宁姝便道:“雨这么大，二师兄还是同师妹进屋吧。”
“也好。”清原轻轻点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收了雨具，宁姝寻了殿中一青瓷花瓶，又去接了些雨水，便将桃花插了进去，便放在床头。
“二师兄请坐。”宁姝给清原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坐在清原对面。
清原抿了一口茶水，思虑了片刻才道:“不知师妹这是什么茶？”似乎每次和宁姝接触，他都会发现一些很不一样的东西。
“这是菊花茶。”宁姝颇有些得意地睨着清原道:“去年秋天的时候，我瞧着膳房后面的那座山上有不少的野菊花，我便采了来，去厨房师傅那里接了一个小簸箕，便天天放在院中晒太阳，当菊花晒干以后，便可保存泡茶啦！”
清原看着宁姝的眼中满是震惊，宁姝才九岁，却有如此人才，若她是个男儿，定当盛极一时。
清原打开桌上小茶壶的盖儿，便看见其中漂浮着几朵菊花，煞是好看。“师妹才华出众，师兄乃真心佩服。”清原看着宁姝，越加赞赏。
“师兄谬赞了。”宁姝谦逊地颔首，又道:“若山中有腊梅便好了。”宁姝轻声叹息。
“为何？难不成这腊梅花也可做茶？”清原往前倾了一点，满脸惊异。
宁姝微笑着点点头，悠哉悠哉道:“人云:采菊东篱下，喝碗菊花茶。这梅花也可做茶的。不仅可以做茶，还可以泡酒，做鲜花饼。”
“不知师妹可否做一做这鲜花饼？”宁姝彻底勾起了清原的好奇心。清原看着宁姝，眸中的笑意加深。
“可是……”宁姝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只会吃，不会做的。”
清原看着宁姝，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暗自压下心中的疑窦。
“对了，师妹，你且收拾收行李，师傅说了，你年纪大了，马上也要下山了，总是待在这凌波殿里独处也不是良策，便让我带你到山下居住。”清原看着宁姝笑道。
“山下？”宁姝激动地站起来，眼中发光。
“是和众弟子一起居住。”清原笑着，又喝了一口杯中的菊花茶。“师傅说了，你就住在清霜师妹的旁边，这样一来，也有个照应。”
“哦……”宁姝站起来，就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行李。待宁姝收拾地差不多了，外面的雨也停了下来。
“师兄，容我去回禀师傅。”宁姝背着一个小包袱，便朝着凌波殿主殿走去。虽说是行李，却也没有多少东西，几本宁姝喜欢的书，和几件换洗衣服再加上当年拜师时微清赐给她的玉佩，便也没有了。她的青玉箫常年随身携带，便也不需要收拾。
“我和你一起去。”清原拍了拍宁姝的脑袋，正准备和她一起出门，宁姝却猛地停了下来，把清原吓了一跳。
“小师妹？怎么了？”清原问道。
宁姝猛地回过头，看着放在床头的桃花，惊道:“我的花。”说完，她便跑到床边，将青瓷花瓶抱了起来，朝着清原粲然一笑道:“师兄送的桃花也要带走呢！”
见宁姝此举，清原的心中一暖，嘴角也不自觉得上扬。他朝着宁姝轻轻招手道:“来，去见师傅。”
宁姝点点头，笑如春山。
宁姝和清原走到主殿前，却见大门禁闭。宁姝便在外道:“徒儿宁姝，给师傅请安。”
“清原来接你了？”微清并没有开门，而是在里面回答道。
“是，师傅。”宁姝回道。
“徒弟清原，给师傅请安。”清原也恭敬道。
“如此便好，你便随了你师兄去山下吧。”微清的语气中有些许疲惫，宁姝和清原也不敢多言。
“是，徒儿告辞。”宁姝对着微清磕了三个头，便抱起了放在地上的花瓶。
“徒弟告辞。”清原毕恭毕敬道。他看着身边的宁姝，温柔道:“小师妹，跟师兄走吧。”
宁姝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才重重点头。她的眼睛有些湿润。素日里，微清就不常下山，而她儿时几乎每日都和微清待在一起。如今，她没有仙术，和微清见面的时间便少之又少了。
清原看透了宁姝的心思，也安慰道:“小师妹也长大了，终有一天，也会离开紫金山，去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那师傅还是师傅，师兄还是师兄，师姐还是师姐么？”宁姝望着清原，带了哭腔。
清原宠溺地揉了揉宁姝的头发，笑道:“师傅永远是你的师傅，师姐永远是你的师姐，师兄也永远会是你的师兄。”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终究是你的师兄。清原并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他只是看着宁姝，眼中信誓旦旦。
宁姝看着清原只是埋下头，她不是不懂清原的情绪，可是她更愿意傻傻地将他当做自己的二师兄，独一无二的二师兄。
两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新，宁姝郁结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不过路上的弟子却极少。
“紫阳观的弟子怎么都不见了？”宁姝不解问。
“紫阳观中的弟子纪律严明，每日都有必修的课程。”哪像你一天这么游手好闲。清原看着宁姝好笑道，却将最后一句话省略了。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自己最清闲啊!宁姝满足地叹气，一双翦眸也满足地眯起。
清原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的一个院子，道:“小师妹，这便是你的房间。”
宁姝抬起头，看着百花丛后的房子，却见房上悬了一块空白的牌匾，宁姝便问道:“大师兄的房间叫漓室，那二师兄和清霜师姐的房间叫什么名字？”
“我的叫原舍，清霜师妹的叫霜居。”清原回答道，却不知宁姝的意图何在。
“那我的房间就叫桃花坞可好？”宁姝抱着青瓷花瓶，一枝桃花刚刚斜在她的小髻上，明丽动人。
“桃花坞……”清原念叨，越念越上口，便爽快道:“桃花坞，如此甚好!”
清原说着，便推门走了进去，那出了青毫与砚台，道:“还请小师妹，亲自为桃花坞起扁!”
“多谢师兄。”宁姝眼中闪着兴奋的波光。她看着清原飞了上去，将那牌匾取了下来。
“来吧，小师妹。”清原抱着牌匾，对着宁姝道。他凝视着宁姝的眼神，似乎融尽了世间的温柔。对于有才华的女子，清原一向十分看重。
“好，二师兄。”宁姝那起地上的青毫，蘸了蘸砚台里刚刚磨好的墨，便提笔而来“桃花坞”三个大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中有神仙。宁姝满意地看着那三个挥洒自如的大字，满意地点点头。见宁姝如此，清原便又重新飞身而上，将牌匾重新安安稳稳地挂了上去。
清原赞许地看和宁姝的那三个字，赞扬道:“小师妹这三个字，挥洒自如，淋漓尽致，柔美中不失刚强。在草书的张扬中又不失楷书的法度。不过，怎么看也不像出自女子之手啊!”
听闻清原此言，宁姝也只得吐吐舌头，打趣道:“我自型你们这些男子待在一起惯了，自然也就沾染上了些男子气概罢了。”宁姝抱起地上的花瓶，就蹦哒着进了房间。
待清原和宁姝进去，洛桑才从一旁的花木中走了出来。他一听闻宁姝要搬到这里来，便不顾大雨地赶到这里等她。
洛桑看着那高高悬挂的牌匾上还未干透的字，狭长的眼中浮现出丝丝暖意。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宣纸，轻轻一指，那宣纸便飘向了那牌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