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怎么还大清早啊,老爷都已经下朝了,还板着脸往咱们的屋子来了。”

“爹来了?”

她的小阁位在内院最僻静之处,向未管教甚严的爹爹鲜少过来,今日竟然一下朝便往她这里来,她的心里顿升不祥的预感。

这几日她没少听娘和兄长的叨念,本以为鲁莽救人的事已经过了,但显然她想得还是太乐观了些。

“吟儿,你好好跟爹说说!”姬伯仲的脚才迈过门坎,还来不及喘气,便瞪着女儿问道:“为什么今儿个我经过市集,竟听闻你主动向居夙升求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没料到爹会夹然有此一问,姬君吟蓦地一愣,望着爹亲,好半晌没有言语。

“有这回事吗?”瞧女儿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姬伯仲又急急地催促道。

几乎可以想见爹亲若是听到自己的答案,会是怎样的恼怒,她也瞧着朱雪柞在爹亲后头挤眉弄眼,要她推得一干二净,可是她向来就是敢做敢当的性子,即使有些畏惧爹亲的威严,还是大着胆子诚实回道:“有的。”

“你……荒唐!”听到女儿大刺刺的承认,姬伯仲心中的怒火便不打一处来。

别说居夙升在庙堂上可是他的死对头,他是万万不可能将女儿嫁予他,就单说一个守礼的姑娘家,又怎能做这样的事呢?

简直就是胡闹至极。

眼看着爹亲气得脸都青了,姬君吟倒也不慌不忙,只是撑着身子下了榻,直接跪在爹亲面前,不急不躁地说道:“女儿让爹丢了脸面,但请爹爹责罚。”

瞧着女儿毫无扭捏地认错,他还是气,偏偏这个女儿他一向是疼入心坎儿里的,自然也舍不得打,只能黑着脸瞪着女儿,一动不动,房内的气氛一下子紧绷到了极点。

不过此时他心里更气居夙升那厮不要脸的,竟然胆敢无耻勾引自家的闺女,对他的怨气登时直达天际,好好养大的一个闺女儿,怎能嫁他?!

“你给我听清楚了,就是将你嫁给路边的乞儿,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爹……”本应唯唯诺诺的应声是,可是望着盛怒的爹亲,姬君吟怎么也答不上话。

见女儿不应,姬伯仲怒气更盛,伸手往旁边的几案一拍,力道震得置于其上的茶盏都弹跳了起来。

“难不成让他这样污辱了,你还想着他吗?他也不想想你为他娘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可他倒好,不但不肯娶你,还让你成为市井小民的谈资,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依靠的!”

“爹,是女儿配不上居夙升,对于这件事情,爹爹何必生气!”

对于旁人的异议,她一向不放在心上,虽然心头难免也怨居夙升将这事传了出去,可是自己的确曾如此开口,总不能堵着旁人的嘴,不让他们说吧。

“什么配不上,咱们家可是几代为官的大户人家,以你的样貌和才气,做个妃子也是成的。”

“爹可别气急了说胡话,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还要招来乱子呢!”

“虽然殡妃难为,可这其中的容华富贵,还有无上尊荣,又哪是一个屈屈的侍郎夫人可以比的。”

虽然经了女儿提醒,但他到底是气坏了,只见他不甘不愿地又抿唇咕哦了会,这才停住。

“吟儿,爹可不管你之前对居夙升那小子是怎样的心思,爹可是丑话先说在前头,爹是万万不可能接受那个狂妄的小子成为你的夫婿,所以你不准再和他有所往来,这阵子爹会让你娘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这话虽然不是责骂,姬君吟听了却更加难受,想也没想地便开口说道:“爹,女儿不想嫁!”

“不想嫁?!难不成你的心还在居夙升那个狂小子身上?”

原本温了些的情绪,顿时又让怒火给烧了起来,姬伯仲瞪着女儿,厉声说道:“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我的闺女可不是养来让居夙升糟蹋的。”

父亲的话说得没有半分转园余地,原本还算气定的姬君吟忍不住也急了,张口要说话,“爹……”

可是心意已定的姬伯仲哪里肯让她说下去,抢先一步说道:“这事就这样定了,你好好养伤,等着嫁人吧!”说完,便踏着怒气冲冲的脚步离开了。

姬君吟望着那扬着气怒离去的身影,心思不禁沉了又沉,坠入了无底深渊。

这回,爹是吃了抨佗铁了心了。

她与居夙升,只怕今生真是无缘了。

闪着金光的丝线穿梭在绘了图样的帕子上,因为爹那日的那番话,姬君吟绣架上的图样,从一般的帕子变成了大红喜气的嫁衣。

爹爹这么急着要她为自己准备嫁衣,难道已经有了人选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一惊,尖细的针头硬生生刺进了葱白似的指腹之中,才眨眼,伤口已经渗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儿。

她吃痛的低呼一声,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朱雪已经紧张兮兮的冲了过来,又说要请大夫、又说要上药,那般谨慎小心又紧张的模样,弄得她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是被针扎了一下,没什么要紧的。”这样的小事被弄成了像是天大的事,姬君吟好笑地对朱雪摇了摇头。

不过不知是否因为上次的刀伤,原本很怕痛的她,如今对于这样的小伤,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了,要不就是……她的心思太过纷乱,容不得她再在这等小事上多加留心。

“主子有心事吧?”打小服侍主子到大,姬君吟可是绣花的一把好手,像这种被针尖给刺着的事儿,几年都不曾有过,显然心不在焉所致。

“哪有什么心事?”

姬君吟眨了眨酸涩的眼儿,低低的嗓音硬是带了点披累,再加上水汪汪的大眼下的两团黑影,不用想也知道她这几日睡得并不安稳。

“主子是在担心老爷不知会为你说成什么样的亲事吧?”没让小姐回避话题,朱雪说得毫无遮掩。

“倒是挺着急的。”出乎意料之外地承认道。

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她主动求婚被拒的名声已经传扬出去,偏偏爹亲又急又气,不肯等到风头稍过,这几日她瞧着娘亲那有些为难怨怪的脸色,便知说亲这事并不顺利。

不过说不成亲正好,她不想象个麻烦似的被人急急忙忙给扔了出去,只是……

虽然那日仿佛放手得很洒脱,也不执意,可其实她心底很情楚,对于居夙升这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当真转个头便忘了。

这几日,暗暗盈思于怀的哪一椿、哪一件,不是居夙升那飒爽的笑容和贴心不过的举动,说是情根深重也不为过。

虽然她也恼他竟让她所提的条件传扬了出去,让他爹娘披于奔命,可是心底儿的想念却是怎样也压不住的。

这应该不是他的本意吧?

一旦这么想,她心里的怨慰便又少了些,所以说不成亲正好,即使只能暗暗将对他的情惊放在心中,但没有旁人来扰,也是一件好事。

“小姐其实不用着急,经过老爷夫人的努力,在重赏之下,媒人婆也愿意多加把劲,这回不就终于找到几个愿意的公子哥了,有几个倒也在官场上甚有前途的。”

便是再灵巧,朱雪到底是个直性子,哪里懂得姬君吟心里头那样的弯弯绕绕,还以为她是真担心自己的亲事没着落,连忙扬声安慰道。

“是吗?是哪些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来提亲啊?”

她倒是好奇了,自己正在风火头上,还有谁敢在这当口应下这门亲事?

“不就是左将军的小儿子,如今正在禁卫军里头历练着,有他爹的护持,前途不可限量。”见小姐来了兴趣,朱雪自然尽责的将这几天探着的消息,一古脑的全说了说来。

这不说还好,一说,姬君吟原本平静的脸庞顿时泛起了一抹忧思。

左家的小公子她是知道的,那人说到底是个仗着父兄势力的执裤子弟,便是因为闹得太不象话了,才让他爹给拘在禁卫军里,好让他多受几年的磨练。

爹……显然气坏了,只要不是居夙升,他愿意让她嫁给任何人,才会连那样的人都动了心思。

“若真要我嫁了他,那我还不如自梳,一辈子不嫁。”

一听这话,朱雪吓得脸都白了,顾不得尊卑,伸手就要捂住姬君吟的嘴,还紧张的四下张望着。

“主子别乱说,这话让人听去了可不好,要是老爷知道你有了自梳的念头,怕还不知道要怎么气呢!”

自梳,其实就是女人立志一辈子不嫁人,于是摆酒召告天下,并将长辫子梳成发髻,可一旦成了自梳女,虽然仍落户家中,但得自食其力,连爹娘亦不能逼她嫁人,终生不得悔悟。

瞧着朱雪那紧张的模样,姬君吟不禁摇头失笑。

“我不过就是说说,值得那么紧张吗?”

要不是非到万不得已的情祝,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再说,若是不得良配,一人自由自在的过上一生,也没啥不好。

“小姐,话是不能随便说说的,若是让老爷夫人听了去,只怕真要气坏身子了。”

“好、好,我不说便罢!”

“真真是不能说的,尤其又在这个风火头上。”见姬君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朱雪认真的嘱咐了一句之后,又忍不住咕哦道:“都怨那个居侍郎,不肯答应成亲也就罢了,竟还让这话给传了出来,不但毁了小姐的情誉,还惹得老爷震怒,咱们真真是错看他了……”

长串的咕咳姬君吟虽是听得不真切,却仍有几句话落入了她的耳间,她下意识的张嘴想要替居夙升说上几句话,可都还来不及张口,便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

那急慌的模样让姬君吟忍不住皱起眉,问道:“做啥这么着慌,出了什么事了?”

“小姐,夫人请你速速前往大厅,十七公主的銮驾,就要到府前了。”

“什么?”

闻言,姬君吟的心蓦地一震,好端端的,十七公主怎么会驾临?

满心不解地兀自寻思,瞬间,关于十七公主痴恋居夙升的流言,在她的脑梅中弥漫开来。

公主的到来只怕与居夙升脱不了太大的关系,这会儿应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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