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加洛，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在亚太投顾公司里，梁绍齐打内线电话姶蓝加洛，但好友不在办公室里，「千金秘书」也说人没出去，他就猜好友一定是在这儿——阳台的吸烟区。

他走了过去。「加洛，最近你在这里的时间恐怕比你待在办公室还要多，我看你干脆把这里改成你的办公室好了。」

蓝加洛没有理会他的揶揄，抽了根香烟问他，「要来一根吗？」

梁绍齐连忙挥手，「不了，我还要陪老婆孩子很久，这种有害身体健康的东西能不抽就别抽了，你也是。」其实以前好友并不是瘾君子，只是偶尔跟客户应酬才抽点，可最近这半个月来他不知为何成为一个烟枪，人不在办公室就是在这里。

「我是来跟你商讨王董那个合约的，要在这里讨论吗？」

蓝加洛将手上的烟捻熄，缓缓说道：「回我办公室吧。」

看到好友脸上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梁绍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打从李秘书离职后，好友就变成这个样子，郁郁寡欢，整个人看来超没动力。

李秘书离职，对公司来说可是惊天动地的事，因为谁都没想过她会有离开公司的一天。结果，万能秘书走了，却来了个「千金秘书」，杜瑄瑄每天都穿着高贵美丽的名牌服装来上班不做事，简直把公司当成她的个人秀场。

此时，当蓝加洛和梁绍齐一走近办公室，里头便传来大小姐高八度的嗓音。

「汪协，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的咖啡只要半包糖，三分之一颗奶球，你到底是怎么泡的？甜死我了！这样叫我怎么喝得下去？」杜瑄瑄生气地骂着助理秘书汪协，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汪协没好气的说：「所以我刚刚不是叫你自己去泡吗？反正你闲着也没事，而我手上的工作很多。」

她真的快要受不了这个千金大小姐了，杜瑄瑄完全把她当成自家佣人似的呼来唤去，净是要她帮自己做些琐碎的小事，就连泡茶泡咖啡她大小姐都不自己动手。并且咖啡只要稍微不合口味，这骄纵千金就在那里大呼小叫，让她也感到很不爽。

她是来当秘书的，又不是当大小姐的佣人，真把她给惹火了，她就要像禹真姊一样，包袱款款的走人。

「汪协，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一个小小的助理秘书，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杜瑄瑄生气不已。

「相不相信我可以马上开除你？」

「你要开除我？真是太好笑了，你怎么开除我？」如果这千金真能说开除就开除她的话，那她也不需要再待在这种公司了。

「就凭我爹地是公司最大的客户，没有我爹地拿那么多钱给加洛哥去投资，公司会有现在这般规模吗？还有，我爹地说一旦加洛哥回去接手他爸爸的事业，他就会收购这间公司，你说这样我有没有资格开除你？」哼！不知死活。「就像那个李禹真，我要她主动离职，她不就乖乖离开了吗？」

「你说什么？！你叫禹真离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蓝加洛走过来，神情有些动怒的僵硬，他从来都不知道杜瑄瑄曾叫李禹真离职，这点让他非常生气。

「加洛哥，你怎么了？干么突然对我生气？」杜瑄瑄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加洛哥不是不喜欢李禹真爱他，所以才答应让她离职的吗？

「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你是什么时候叫禹真离职的？」他真没想到李禹真的离职，会和杜瑄瑄有关系。

「加洛哥，她都已经离职了——」

「快点说！」他口气严厉起来。

「说就说，干么这么凶！那天你抱她回办公室后，我就看出了她爱你，当我拆穿她的心机时，你都不知道她看来有多害怕，害怕我告诉你真相，她就当不成蓝氏集团的董事长夫人，所以，我叫她自己快离职，不然我也会叫我爹地开除她。哼！也不想想她算什么东西，哪配得上加洛哥你呢？居然敢喜欢你，真是太可笑了！」

那个善良的女人，被人知道了心里的秘密，当时……很害怕吗？蓝加洛的心揪紧，想起那天她在他的办公室里眼眶泛红的模样，明明一脸难过，却还是带笑地向他说「对不起」……

他知道，那是因为她不想带给他任何的压力和困扰。

他伤害了她吗？

但是，全世界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她了，因为……

她对他而言，是最特别的存在。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杜瑄瑄。「杜小姐，抱歉了，我要你马上从我的公司滚出去。」

之前他没有多余心思去管她，可现在了解情况后他再也不想见到她。想起她如何口出威胁、让那个善良的女人害怕，他就觉得很火大。

滚出去？一向对女人温柔体贴、个性绅士优雅、分手也从不撕破脸的蓝加洛，居然会说出这么粗鲁的字眼？！

不仅一旁梁绍齐和汪协感到惊讶，杜瑄瑄更是诧异，不敢相信加洛哥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加洛哥，你刚刚说什么？要我滚出你的公司？就算是我爹地，他也不曾这样对我说话。」

她面子挂不住，嗓音不禁又拔高起来。

「很抱歉，我不是你爹地。而且老实说，我从来不知道杜叔原来有想要收购我公司的念头。」

他没想过杜叔觊觎着他的公司，怪不得上次会问公司股票何时上市，一旦上市了，公司整体的价值会直会更高。

杜瑄瑄正要说话，可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续道：「瑄瑄，我不知道杜叔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过这间公司是由我和梁副总一起打拚出来的，靠的是我们对市场投资的精准眼光和服务而获得客户支持信赖。对公司而言，杜叔就只是一般的客户，所以下次别再让我听到你说我们公司是靠你爸才有今天的规模，知道了吗？」

蓝加洛真的动怒了，先别说他日后会不会回蓝氏集团，就算真回去，他也不会卖了自己打拚出来的公司，因为这里有他的伙伴。

梁绍齐推了下眼镜，挑高眉。他算是第一次见到好友这么生气，尽管看起来很有魄力也很有魅力，但也不要因为心情不好就拿公司大客户来发泄吧？

只能说，杜瑄瑄那番「靠我爸爸」的话实在太白目了，当然，好友会这么生气的原因，更是受不了有人欺负他的李秘书，这才是让他整个人暴走的主因。

「加洛哥，你这样对我，难道不怕我爹地生气吗？」杜瑄瑄仍不觉自己有错，抬出父亲来。

「我会派人去跟杜叔解除合作关系，所以你立刻给我消失！」蓝加洛耐心用罄，豁出去的吼着。

杜瑄瑄被他一吼吓得愣住，回神后哭着说：「真是太过分了！」说完便不甘心地拿着皮包往外走。

汪协虽然也被蓝加洛此刻生气的模样吓一跳，但看见杜大小姐被教训，感觉还满爽的。她没有多话，只是坐下继续做自己的事。

蓝加洛情绪稍微平复后，对身旁好友说道：「我刚刚开除了公司最大的客户，你有什么看法？」

他还能有什么看法？梁绍齐叹了口气，「晚上要不要去喝一杯？」

「爱家爱妻爱儿的好男人居然邀我去喝酒？！怎么？怕我把公司所有的客户都开除了吗？」

「臭小子……对，我怕死了。」梁绍齐笑骂。

「呿，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所以以后别再吓我了。」

晚上，坐在酒吧里，梁绍齐问道：「加洛，最近怎么好像很少听你和你那些酒友聚会了？」

「季伦要结婚了，忙着婚事，而艾莉每次都跟她老公黏紧紧，像是怕人不知道他们有多恩爱……真是碍眼，让我没有喝酒的兴致了。」唐季伦和蒋艾莉是蓝加洛大学时的好友，又都是同个俱乐部的会员，因此大家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你是因为人家都双双对对看了眼红吧？想想你好像也有好一阵子没交新女朋友了，怎么？突然转性不再花心了吗？」

蓝加洛看了眼好友，讪笑一声，「这位梁先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兼差做张老师？你放心，我没事。」

梁绍齐喝了一口酒，「加洛，李秘书她……真的喜欢你吗？」

「大概是吧。」蓝加洛明白好友找他来喝酒的原因，大概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因此他也不避谈。

只是想起那天李禹真哭泣的样子，她的那滴泪仿佛不是滴到地上，而是滴进了他的胸口，让他忘不了她脸上那抹伤心，每次想起胸口都窒闷得紧。

「那你有什么想法？」

「哪有什么想法？我跟她做了十几年的好朋友，从没想过去改变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其实这阵子，他自己也一直在想她怎会爱上他？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无奈想得心烦死了，放火燎原的却已一走了之，没有答案。

「加洛，我问你，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李秘书吗？我指的是男人女人之间的那种喜欢。」关于这点，很早以前梁绍齐就想问了。

「干么这么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是好朋友。」蓝加洛又觉胸口烦闷了，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然后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李禹真那个女人，从国中开始就一直静静地在我身旁做事，每次跟她在一起，都让人觉得舒服，心情也很平静，但你不要以为她很乖很柔顺，她也是有脾气的，一生气她会嘟嘴瞪人，还有，我喜欢看她午睡时的模样，拿下眼镜趴睡的她，睡觉的样子就跟个小婴儿没两样，小脸蛋憨憨的，非常纯真可爱。」

怎么？这男人午休都不睡觉，只专注看着人家的睡脸吗？李秘书如果知道自己睡着时被人盯着看，恐怕会吓得睡不着吧？这样几近变态的行径，他还敢说不喜欢人家？！梁绍齐真的不懂。

「她不该喜欢我的，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女人通常交往不到几个月就会分手，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分手后还能像以前那样是好朋友吗？」蓝加洛皱着眉头道：「我不想失去她这个好朋友，只要有一点风险在，我就不会那么做。」

梁绍齐一顿，这才听出些端倪来。

他猜蓝加洛不是不喜欢李禹真，而是不允许自己那么做，怕万一有天分手会失去她这个十多年的麻吉。

该不会心里这么说久了，他就以为自己真的不喜欢她吧？

唉，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爱情盲点，没想到好友也中招了，幸好这男人在工作上的投资眼光还满精准的，一点也不像遇到爱情时这么盲目。

之前不是还听他帮好友唐季伦解开和未婚妻之间的误会，怎么一遇上自己的事反而如此的看不清楚呢？

简直也太瞎了吧。

「加洛，你要不要听我说一句话？」

「你想说什么？」

「你喜欢李秘书。」

「喔。」蓝加洛轻应了声。

喔？梁绍齐很讶异好友的反应，他不是应该很惊讶？或者生气的反驳？怎么说也不该是如此平静，该不会……他自己早就已经知道了？

「加洛，你……」

「我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蓝加洛沉声说。「跟我在一起，她有可能将来会受伤，因为我没把握会跟她在一起多久，又是否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女人。」

好友此刻的话，在梁绍齐耳里听来不是不爱李禹真，倒比较像是因为太在乎了才不敢爱。

花花公子突然变情圣，这让他差点跌破眼镜，还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事情其实也是有迹可寻——

首先，加洛虽然女友换不停，但平日行为举止称得上彬彬有礼，绝不可能乱碰女人，就连跟女客户握个手，他身子都会和对方保持距离，但是，自己却常看见他动不动就摸李秘书的头，完全像把人家当宠物似的，这边摸一摸、那边拍一拍。

还有一次，加洛买了一袋子各式各样的巧克力，说是因为万能秘书太辛苦，买来慰劳她好让她继续为他多做点事，可他也记得那天下午自己看见李秘书脸色不太好，就跟妻子月事来时是一样的，于是他猜，加洛是因为她不舒服才买了一堆巧克力。

当然，最明显的那次就是不久前在会议室里的那一段了。当时加洛丝毫不顾还有其他职员在场，摸着李秘书的额头问她是否发烧，最后甚至用公主抱将她抱回办公室……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加洛肯定是因为太过担心李秘书，才根本顾不得他人的眼光。

他就觉得了，当好朋友的话，加洛和李秘书也未免太过亲密，拿他自己来说好了，分明只会对心爱的女人做那些事。

「加洛，那你现在要怎么做？就这样跟李秘书切了？不只老板跟下属，连好朋友的关系也要一并结束吗？」

「不知道。」蓝加洛郁闷的又喝了一杯酒。

「我问你，如果将来她遇上像你那个叫柯伟轩的同学一样的坏男人，你会怎么样？」

蓝加洛想都没想，直接说道：「我会宰了那个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