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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庆王正妃(2)

“大慈,烦你做个媒吧!”

大慈正要推托,管事的已经找了黄历出来,“王爷啊,今日不宜成亲啊F历上说,今日成亲者,夫妇不但不能白首,而且不是夫死就是妇亡——乃大凶之日,今日万不可成亲啊!”

朱缒冷着脸望向孙将儿,语带暗示:“或许有人正求之不得呢!拜堂吧!就算再不吉利的日子,有皇上龙气庇佑,还怕什么?”

孙将儿别开脸去,吩咐大慈:“行礼吧!”就算他们中真有一人会死,也一定不会是他。

大慈无奈,高喊道:“一拜天地——”

他们双双拜天拜地。

“二拜皇上——”

朱缒跪下,对着应天方向高声大喝:“我只拜先皇。”

“夫妻交拜——”

她跪在地上,他却直挺挺地站着,硬生生地受了她一拜。

“礼成!”

没有大红花轿,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龙凤喜烛,没有宾客的祝贺,没有丈夫的牵引,甚至没有将他们拴在一起的红绸。

她,孙继达将军的女儿孙将儿成了皇十六子庆王正妃。

女儿家惊心动魄的洞房花烛夜于她已是苍白的字迹。

烛火跳跃,她苦等在床边,他却已喝得酩酊大醉。

孙将儿暗猜,他的醉是因为皇上,是因为她,还是为了别的女子?

猜不透,索性罢了,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她只是安慰自己,他们已经结为夫妻,日后他们有长长久久数十年的时间来化解一切怨恨。

孙将儿暗自开了门,站在门边苦苦等着他的归来。已入了三更,朱缒才醉醺醺地回到房中。

“你在等我吗?怎么?等不急了?赶紧脱了衣服,上床等着我好了。”他鄙夷地笑望着她。

孙将儿只当听不见,扶着东倒西歪的他躺到床上去。又为他脱去靴子,转手开始为他脱去外衫,“快些躺下歇歇吧!你怎么喝得这么醉,你不能喝酒的,忘了吗?喝多了酒,来日头会痛得不行。”

朱缒斜眼瞧着她,“孙将儿,你还真是喜欢做丫鬟伺候人啊!之前伺候了我三年,就算当了王妃也勤勤恳恳。好啊,我成全你——这么晚了,丫鬟们都歇息了,你去给我烧桶热水,我要洗个澡——怎么?不想干?可以啊!那我就以‘七出’之名休了你,皇上命我娶你,可没说不准休了你。”

孙将儿淡淡地看着他,怔怔地站着。她知道,他在惩罚她,好吧!她认了。

“我这就去烧水,很快就有热水洗澡了。”

“我洗澡的时候,你顺便帮我把衣裳洗了吧!今天一天喝得一身酒气,脏死了。我不惯脏东西的,你伺候我三年,知道的哦!”

洗他的衣裳?

“好啊!”她认了。

“待洗好衣裳,去给我准备早点吧!今日酒喝多了,明早定是会头痛如裂,你知道我要喝什么解酒汤的,就不假他人之手,你全权做了吧!”

做吃食汤水?

“好啊!”她认了。

朱缒倒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明天一早,所有的点心各备一份快马送到海子镇给晌礼。我怕别人做不妥当,你做丫鬟的时候一直最贴心,就由你亲自送去吧!

送点心给他心仪的女子?

“……好啊!”她认了。

默默地转身,照着他的吩咐一样样做下去。没关系的,她不在意,反正日后他们还有长长久久几十年的光阴可以慢慢度过。

她落寞的背影在月色下渐渐远去,原本躺在床上的朱缒坐起身来,此时的他褪去了一脸的醉意,郁气爬上眉梢。

他不想那样对待她的,可只要想到她联合皇上一步步逼他就范,他就忍不下那口气。

数年间,他无数次地想象着与她成亲的情形——八人抬的花轿、雕龙刻凤的大红花烛、镶满东海龙珠的凤冠、金线缝制的霞帔、百桌喜宴宴请四方来客,恭贺之声此起彼伏,炮烛阵阵震得整个镇城都能听见……

他勾画了无数次,梦见了无数次,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们俩的成亲之日竟然如此简陋不堪。

他到底在惩罚她,还是惩罚他自己?

算了算了,不管成亲之日如何,他们已结成夫妻,他们之间还有数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耗下去。

终有一天,他会对他们之间的种种释怀,只留下彼此间相对的真心。

他相信,总有那么一天。

然,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朱缒却随着自己的心意一意孤行。

他遣走了身边一众丫鬟,所有的事都要孙将儿亲力亲为。她没白天没黑夜地干活也忙不完手头的事,这些还只是身体上的劳累,她倒无所谓,可心里上那过不去的坎却最叫她无法忍受。

他请了海晌礼来王府长住,美其名曰:红粉知己长相伴。

海晌礼想也不想便来了,包袱一放,日日将庆王府当成自己的家,很是自便。

这样还罢了,海晌礼每每见到她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孙将儿知道她是故意在气她,恰如这一刻。

接了朱缒的吩咐,孙将儿煮了山泉水,沏了上好的龙井送到朱缒的书房内。远远地便听见高亢的歌声,那是海晌礼在唱着花儿——

“鹞子飞了鹰没飞,鹰飞是铃铛儿响了。阿哥走呢是心没走,心走也是尕妹妹想你。尕妹妹见到情哥哥哟,有说不完的话,咱们两个死活哟,常在一搭,咱们两个死活哟,常在一搭……”

孙将儿捧着茶盏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用唱得那么高亢,有时候两个没缘分的人往往拴在一块,她和朱缒倒是皇上亲赐的大婚,名正言顺的夫妻,可还不是对面不相识。

轻轻一叹,屋内的花儿戛然而止。

朱缒早就瞥见了她的身影,轻咳了声拉高了嗓子:“还不赶紧把茶端进来!晌礼唱了这么久,口也干了,正好喝口热茶润润嗓。”

孙将儿不动声色地为二人斟上茶,放在桌上。朱缒见了又道:“怎么说晌礼也是客,茶斟上了自然要送到客的手边。你之前不是在宫里做过宫女嘛!就算只是充充模样,好歹也学过宫里的规矩,到底我庆王府不是皇宫,你不用讲礼数是吧?”

她轻叹了声,也不说话,默默地为海晌礼斟了茶,递到她的手边,“海小姐,请喝茶。”

海晌礼接了茶,看也不看她一眼。孙将儿知道,她不宜立于此地,便向二位告辞:“王爷,您同海小姐聊着,我去为二位准备午饭。”

“不急。”朱缒笑吟吟的,“我和海小姐坐着,总要有个人伺候。那些丫鬟哪及你分毫啊?你好歹也是将门里出来的大家闺秀,礼数、规矩那都是一等一的,由你服侍着,才显得晌礼够尊贵。”

孙将儿垂着眼睑应了声:“好。”便不再出声,立于一旁侍候他二人。

海晌礼品着茶,时不时地扫她一眼,“王妃啊,要你伺候我真是不好意思。可是怎么办呢?我也是跟你学的,只是,我且学了你一招半式,到底没学到精髓。就比如说吧!你为了抢别人所爱,什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可我到底做不到你那么卑鄙啊!”

孙将儿知道她此言是针对她向朱缒下合欢散一事,他连这件事都告诉她了,看来他们之间真是相谈甚欢,毫无隐瞒了。

孙将儿放下茶壶,沉声道:“海小姐,若真是所爱,便要视之如命,惜之如己。珍视他比珍视自己更甚,以他的一切为最终依归。”

海晌礼白了她一眼,笑得合不拢嘴,“这么说王妃就是如此珍爱王爷的喽?”

“以我的一切为最终依归,若真是如此——王妃,王爷我打算娶晌礼为侧妃,你不会介意吧?”朱缒笑嘻嘻地瞧着她,就等着看她怎么说。

孙将儿不愿在此多停留一刻,她匆匆丢下一句:“我还有事。”这便往外头走去,走到门口,她停住脚步,背对着他们长叹——

“什么是最终的依归?是命啊!有命在才有一切,若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爱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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