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弥漫在申田大宅的各个角落,以待客大厅最为浓烈。佣人们躲在暗处,有担心也有纯属看戏的心态,偷偷的看着异常严肃的状况。

申田恭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无视渡家长辈微怒的表情,他端起茶几上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浅啄了一口,不急不忙的态度让申田恭的父亲面子有点挂不住了,刚想指责儿子的无礼。

淡淡的笑声仿佛穿越了时空,虚无缥缈,若不是每个人都看到申田恭勾起嘴角,都会误认为那只是虚幻的笑声。

父亲的脸色显然已经蒙上了一层不满。

笑容下,申田恭轻描淡写的说,“对不起,恐怕我不能接受。”

渡家长辈们面露异色的看向申田恭的父亲,希望他给个解释。

申田蔵的眼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微怒的瞪向儿子,平时听话的好儿子不见了,眼前的他此时透着坚定的信念,“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躲过父亲的目光,申田恭和颜悦色的淡淡道出,“渡伯伯,我和千奈是儿时的玩伴,我喜欢她,像亲生妹妹一样的喜欢,我照顾她,关心她都是身为哥哥应该做的。试想哥哥怎么可以和妹妹订婚呢?”

“申田恭。”申田蔵气急的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自己的儿子。也是第一次发现笑颜下的他,也有忤逆的一天,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察觉儿子的那张笑容竟然十年如一日,就像一张面具。

申田恭非常无奈的耸耸肩,“呵呵,所以啊!我也很为难,乱伦这两个字总是时不时的在我眼前晃动,我曾努力尝试让那两个字消失,结果都以失败宣布告终。”

两家的联姻势在必得,不论申田恭找什么借口拒绝,已经定下来的事实是不容改变的,之所有会问他的意思,不过是走走形式,他这种无谓的挣扎,渡家长辈只觉得无聊,唯一让他们难堪的只有面子。

渡千奈的父亲假仙的笑了笑,站起身客道说,“看来你们还需要多沟通一下啊,公司还等着我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就不打扰了。”

“改天我请吃饭,再好好聊聊。”申田蔵站起来走到渡千奈父亲的旁边,与之伸手交握。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假意了一番后,渡家长辈离开了。

申田恭暗吁了口气,准备好迎接父亲的轰炸。

申田蔵反而没有说话,直接走到申田恭的面前,扬起手就要拍向他的脸。

申田恭机警的挡子下来的手臂,目光冷峻的与父亲震惊的眼神相对。

那一刻,申田蔵看到儿子不屈服的性情。

他收回手,压下刚才的冲动,口气生硬,“必须订婚,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申田恭再次轻笑,清冷的眼神里一片死寂,“你可以绑我,甚至可以打晕我,但是父亲大人,您别忘了,嘴巴长在我身上,到时坚决的说个不字,不光订婚无法完成,两大家族也会在媒体面前颜面尽失,怎么办呢?身为申田家的长子被逼着给家族抹黑,也是很痛苦啊!”说完换上惨淡的笑容。

申田蔵笑了,眼眸里满是精锐的光芒,经历过沧桑的岁月,并不是只看电影般的度过,他辗转的走到沙发上坐下,闲聊的口吻说道,“倾国女优的成绩,家族有目共睹,你的领导功不可没。”

眉毛不由的抽搐了两下,申田恭不好的预感浮出脑海。

“所以家族决定今天收回倾国女优,代为继续经营。”

申田蔵知道倾国女优是儿子花了很多心血才建成的,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利用这个绝对不会错,

“不是家族决定的,而是你个人的决定吧!”他很清楚斗不过父亲,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他的心头肉上做文章。

申田蔵一副吃定儿子的模样,继续在倾国女优上动手脚。

“知道老千女优团吧?听说是恶名昭彰以诈骗为目的的女优团。”

申田恭一反常态的急问,“你想干什么?”

申田蔵反倒不慌不忙的先喝了口茶,把儿子焦急的神色看在眼里,缓缓的开口。

“那就看宝贝儿子你想要干什么了?全凭你的一念之间,如果你忍心让口碑不错的倾国融入老千女优团里,你大可继续坚持初衷。如果你想让倾国继续成长,那么你那张嘴就不能在订婚宴上说一个不字,怎么样?不难抉择吧。”

不难抉择个鬼!

申田恭有些烦躁的一口将剩下的咖啡灌进脖子里。

姜还是老的辣,可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选了一手创办的倾国,那牧野怎么办?他不想放弃她!在好不容易知道心里想着、念着的人是她后,他真的不想放弃,也舍不得放弃。

“怎么样?比1加1等于2还简单的选择,不需要想那么久。”申田蔵企图逼着他马上就答应下来。

“我需要时间想想,别逼我玉石俱焚。”申田恭撂下狠话,大不了他解散倾国,虽然会让他心痛上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他没有等父亲面对面的答应给他时间考虑,便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因为他知道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绯藤高中的学习园林被初夏的阳光普照,鸟儿翘首在凉亭上唱歌,柳叶摇曳身躯痴迷的伴舞。

凉亭里牧野端坐在石凳上,心里隐隐的不安延伸到脸上,心不在焉的看着华焰音乐学院的入学通知书。

“我该把你现在魂飞了的表情当作看到通知书时应有的惊讶吗?”K.O将墨镜取下,端详牧野本该出现的惊喜表情的脸,反而被化不开的不安所替代。

公司为了乐团能够得到更深的音乐洗涤,而向华焰音乐学院递交了申请书,当他收到通知书,便马不停蹄的赶来绯藤高中,把在自习室发呆的牧野叫了出来。

没想到,牧野眼中没有兴奋、没有激动、更没有所谓的高兴。

牧野将通知书合上,推到K.O的面前,看到他眼里的诧异,她淡淡的笑了笑。

“很抱歉,我没表现出你预计的兴高采烈,可惜华焰音乐学院不是我梦想的地方,我不能接受。”

K.O蹙了下眉,“我真的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高考嘛!我一直想考上大学,毕业后找一份早八晚五的稳定工作,让外婆可以安详的度过晚年。”加入乐团的最初目的是因为喜欢宿,没想过可以出名,可以签经济公司,可以出国深造,当时以一个暗恋者而言,就是是单纯的喜欢他,想接近他。

如今……

她只想让平淡的生活回到轨道。

“ok,这份通知书我会收好的!”言外之意,如果她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他要。经过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接触,对牧野的个性还是比较了解的。

“我想你恐怕要把他当古董一样放着了。”牧野俏皮的吐吐舌头,惹来K.O的轻笑。

“那可真是一件永远不会增值的古董了。”K.O将通知书收在公文袋里,站起来身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那我就不送啦,我还要回去继续温习。”和K.O相互挥手拜拜,牧野便往教室的方向走。

心里莫名的不安再见到站在f班门口的渡千奈时,牧野似乎推敲出不安的源头了。

蔡彩朝走近的牧野挤眉弄眼,可是牧野的视线就没在她身上,干脆跑到牧野跟前,低着音量说,“渡千奈在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来找你了,我感觉来者不善呐,还是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打发走吧。”蔡彩的话刚说完,渡千奈便插了进来,无视蔡彩的横眉怒瞪。

“有事找你,我们单独谈谈。”渡千奈惯用的命令口吻,让牧野不满的撇了下嘴。

F班的同学们全都一个个的在窗户上探出个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她们。

牧野可不想太多人把她的事当好奇看。“好吧!”

遣走也要跟着的蔡彩,牧野率先走在前头,领着她往楼上走。

到了楼顶,没有任何开场白,渡千奈拿出一张印有喜字的卡片。

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字体明晃晃的刺向牧野。

牧野身形一颤,黑色瞳孔漩涡般的想要扭曲所见的事实。

“看清楚了,这是一张订婚请帖,我想了想,缺谁也不能少了你,所以亲自过来交给你表示我邀请你出席的诚意。”渡千奈强加在冰冷语气里的喜悦,生硬异常,让大脑一下空白的牧野根本没有注意到。

牧野心存一丝侥幸的心理,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张令人晕眩的血红底色的请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骗人的,全是骗人的。

牧野内心强烈的抗拒在大脑里回旋,打开卡片的那一刹那,仿佛空气静止了,一股卡在喉咙里的震惊,让她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稀薄,甚至有消失的迹象。

牧野微颤颤着身体,仓惶的倒退了两步,请帖从指缝间掉落。

渡千奈满意的将牧野的表情收在眼底,嘴角浓浓的笑意直达眼底。

“哎呀,真不好意思。”渡千奈佯装抱歉的捂住小嘴,向前走了两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请帖。“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就让申田哥亲自告诉你。”

这句话倒提醒了牧野。

她怎么可以傻呵呵只听渡千奈的一面之词呢?她应该要相信他才对!说不定渡千奈就是闲着没事做的干出这种小把戏来糊弄她,而她居然连男主角都不问一下,就盲目的相信。万一结果不是这样她岂不是白震惊、白伤心了吗?

想到这混浊的眼眸逐渐清晰,在灿烂的阳光辉映下,恢复黑珍珠明亮的光泽。

牧野明显的变化让渡千奈脸上闪过一秒的惊异。

铜铃般的笑声飘荡在空旷的楼顶,清脆、响亮。牧野往前靠近,抽走渡千奈手里的订婚请帖,赞许的点着头。

“不错嘛!卡片设计的很精致,双方的名字也清晰让人很难过目就忘,就是不知道卡片上的男主人是否真的会出现呢!”

她怎么可以即狠又准的刺痛她的痛角呢?若不是申田恭矢口拒绝,渡千奈现在的下马威也不至于如此的没底气。不过就凭两大家族的威力,申田恭现在只是暂时的反抗,很快他便会屈服,这是迟早的事。

渡千奈撩了下长发,让微风吹走从老爸那里得来的消息,在初夏的阳光中强迫自己露出自信满满的笑容。

“记得来参加哦!如果没有像样点的衣服,就穿平民的衣服来吧,我不会介意的,牧野。”趾高气昂的在牧野面前潇洒的走人。

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还在牧野面前强颜欢笑,她怕会让她看出破绽,既然已经完成来的目的,她还是赶快走人比较妥当。

“我想你知道怎么走,不送了啊!”牧野看着渡千奈彻底的消失在门口,强装的笑容也跟着瓦解。

凭借隐藏在心底对申田恭的信心,她要弄个明白,她要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想到这里,牧野握紧手中的请帖,马不停蹄的奔向楼下。

两个人对峙的眼神在空气中交汇。

申田恭疲惫的闭上眼睛,躲避着牧野愈加寒冷的眼神。而牧野拿着请帖的手,在时间一点点的流失中渐渐颤抖起来。

“说话啊!告诉我这张请帖到底是怎么回事?”内心对申田恭的信任慢慢的、慢慢的开始崩溃。

可她还是心存希望的能听到他生气的对她大吼,斥责她的不信任。

但是……他没有,一句话都没有。

申田恭微启嘴唇,看着牧野近乎乞求的目光,他竟然找不到更恰当的语言来解释发生的一切。他想好好的保护她,只想看见她无忧无虑的笑容,他不想把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分给她。

事后他曾想过,渡家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拒绝善罢甘休,而父亲又口口声声用倾国威胁,他目前能做的只有先委以虚蛇,花点时间解决这件辣手的事情。

牧野,委屈你要暂时忍耐一下了。申田恭心里默默的念着。

牧野见申田恭一直没有说话,一种委屈的愤怒从心里燃烧了起来。

他不说话是默认吗?是想放弃和她在一起了是吗?还是想测试她的火气到底能烧到多旺?

“申田恭,你到底是说话啊!”牧野不放弃的再次询问,声音不觉大了起来。

“我……”看到牧野有些生气的反应,申田恭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还是不想让她也卷进来。

见申田恭欲言又止,牧野彻底放弃询问的念头了。

“你不想说,我也没兴趣听了,申田恭,再见!”说完疯了似的跑开了,眼角不觉涌出了泪花,消匿在风中。

申田恭这才发现哪里不对劲,追在她后面连喊了几声,她绝然的没有回头,更没有停下。

他停下追赶的脚步,看着在眼前越来越渺小的背影,无力感顿时从脚底冲到脑顶。

喃喃的喊着,“牧野……”眼底是化不开的愁绪。

宽敞的练习室,阳光充足。

震荡的音乐断断续续的反复重演。

宿也一遍又一遍的总是再叫同一个名字。

“小牧,你的调低了。”

“对不起,对不起。”牧野抱歉的弯腰。

“小牧,歌词错了。”

“对不起,对不起。”牧野再抱歉的弯腰。

“小牧,已经开始了。”

“对不起,对不起。”牧野依旧在弯腰表示歉意。

“小牧……”这一声叫的很无奈,宿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众人全都暗舒了口气,全都疑惑的看向从练习开始就一直错个不停的牧野,心不在焉的魂魄好像已经脱离的身体。

宿走到牧野的身边,她的头垂的很低,看不到她的脸,异常的沉默让宿察觉她的不对劲。

她下方光亮的地板上,赫然出现水滴。

一滴、两滴、三滴……

她在哭?

发觉的宿,眉头瞬间纠结在一起,转过头,对着伙伴说,“你们继续练习,把旋律印在血液里,刻在骨头上,让他成为身体里的一部分!。”

同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没因宿的话而热情激昂,默契的让音乐响了起来。

他们心里清楚,宿是要和牧野单独谈话。

宿再把注意力掉了回来:“小牧,我们谈谈好吗?”

牧野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被动的让宿拉到休息室,把抽纸盒递到她面前,她默默的接过,用纸巾擦拭着脸上静静的泪。

宿安静的侯在旁边,看着她用完一张纸巾,再换另一张纸巾,亲眼见证她脚边的垃圾桶渐渐被堆满的过程。

抽搐的哭声飘荡在整个休息室,悲伤的气氛压抑出沉闷的空气。凄惨的悲泣,一声声似乎在考验着宿的心脏。一刀刀刺向他的骨髓。

宿的浓眉越蹙越紧,手指紧绷的撰着拳头,一下击向身旁雪白的墙壁,鲜红的血液缓缓的流了出来,惊心触目的红色映在牧野泪眼朦胧的瞳孔里。

“宿……”牧野哽咽的叫出声,想伸手去碰宿的那只滴着血的手,却被他躲了过去。

宿握紧的双手僵持的放在两侧,任由血液一滴一滴掉在地板上,抿紧的唇轻微范着紫光,忽然拉住她的手,在同伴诧异的眼神下带牧野离开了练习室。

牧野被宿领走到一辆机车前,抽搐的哭泣仍在继续。

宿把安全帽放进车座下,绕到牧野的身后,将她举起安置在机车后座上,他跨坐在前,把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腰间,发动引擎,摩托车像鱼一样游出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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