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流不尽那许多愁
赵匡胤缓缓拉她起身，好久，他和念香似乎都在等着彼此先开口，他们以前从没有想过他们之间的交流会这么的难，房间里静的可怕，赵匡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并不口渴却也慢慢地喝下，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他该做些什么。
自从那天的事发生，他就突然害怕来这沉香阁，他害怕看见念香游魂一般的神情，可是他现在更怕看她像是变换了一个人的样子，那份精明，那份历练，甚至有几分残忍，这些都不是他所认识的念香，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或者说是因他而起，他的愧疚成了他心里的结，成了他们情里的结，他忘了有多久没有碰过她的身子，每当，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眼中不可隐藏的寒意就让他害怕，他甚至开始有意地回避着她，他爱她，可是现在他竟然会怕她，怕她会活生生地“死”在自己的宫殿之中，那种死亡比身体上的消亡更加可怕。
有时候，他情愿厮混在其他女人的宫里，因为她们的浅薄，他便可以无拘无束，也因为心中没有牵绊，他便可以肆无忌惮，他让她们做什么她们都肯，只有这时，他才觉得自己是王，是这个国家的主宰。
可是在这沉香阁里，他忽然像是失去了身份，对于她，他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的卑微，他爱她，所以就会无时无刻地关注她，甚至失去了最简单的快乐，她的一颦一笑都会影响他的心，而这些，她都会明白吗？或者说，她现在还会在意吗？
好些天没有来过，她却像是并不在意的样子，他希望她会像别的女人那样去争宠，这样，她起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现在的她竟然一点人气也没有。
“皇上，不知您册封的诏书可拟好？”念香小心地询问着。
赵匡胤一收神，他差点脱口而出：等找到晋王吧，他不敢和她说，他们只找到了他的“清风”，而且是死了多时的它。
他游移的眼神，念香其实并不懂，却也懒得去猜，她只是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说别的，也许在他心中，自己已经是一个钻营于权术地位的女人，会耍伎俩，会搞阴谋，她知道这样的女人不可爱，可是这由得了她吗？她如果不这样，这个皇宫里的敌人会放过她吗？她想，自己若是不想死，就一定要先让对方死，这战场上的法则同样适用在皇城之中。
她望着他，看着他眼里令她心灰的漠然，她觉得心里最深处忽然好疼，她想对他笑笑，却觉的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麻木的，她在等他的拥抱，可是她发觉，她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诏书已经拟好了，朕想等光义的事落定再和太后相商，也免得她老人家不自在。”赵匡胤还是说出来。
念香听着他说完，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赵匡胤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为什么不问问他？还是你不敢问？”
念香惊讶地看着他，其实她不知道这只是他为了那隐忍的情绪找到的一个爆发点，而他却忘记了两人间彼此信任的约定，他忘了他的一言九鼎，可怕的是念香记得，而她却像是故意一样地说出：“皇上，您说过不再提旧事，皇上说会相信臣妾，难道都不作数吗？”
赵匡胤腾地一下站起身，一步步地逼近她，说：“你是在教训朕吗？告诉朕，朕的言而无信？”
念香低下头没有回答，她的无言就像是一种默认，瞬间将赵匡胤久藏于心的郁结一股脑地引爆，他的愤怒不仅仅是对念香，其实更是对自己的，那种无法发泄的痛苦噬咬着他的心，也许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抚平这伤痛，可是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让这伤口越来越深，直到无法愈合。
他突然掐住她的脸颊吼着：“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怪朕？你为什么不问问光义怎样了？你为什么沉稳的可怕？为什么？为什么？朕宁愿你哭泣，向朕撒娇，可是你没有，你的心还在吗？朕要问你的心还在朕的身上吗？还是早就不在了，朕只是在这一厢情愿，朕只是在这自欺欺人？”
他椅着她的身子，而她却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任他摆弄，好久，他才忽然抱住她说：“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争风吃醋，让朕知道你还在意朕，让朕知道朕的念香还活着？”
念香却不合时宜地呆在那，既没有流泪，也不去乞怜，赵匡胤是男人，可也是君主，她的冰冷是他无法接受的，他慢慢地向门外走去，却停在门槛那，他想等她叫住他，可是却没有，他突然走出门口一下撞在小桃身上，小桃吓得跪在地上，他也不去理她，匆匆向外奔去却发觉脸上凉凉的，似是滑过一滴泪。
小桃赶忙起身跑进来椅着念香道：“主子，您快醒醒吧，快去拦下皇上啊，不然······”
“不然怎样？”念香浑浑噩噩地问。
小桃忍不住说：“不然皇上怕是再也不会来咱们这沉香阁了！”
她话刚说完，念香像是疯了一样地向外跑，她知道小桃说的对，如果他走了就不会再来了，她伤的是他的尊严，她触动的是他的龙威，没有人敢那样同他讲话，她却故意去戳他的痛处，而现在，她却发觉，自己会因此而更加地痛。
赵匡胤慢慢地走着，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上，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是她吗？他苦笑着，怎么会？她倔强地不肯在他面前服软撒娇，又怎会来求他。
他隐约听见有人喊，却不知是她在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错了······”
念香眼见就要追上他，却脚底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全都擦破了，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九重，九重，香儿错了，你回来，你回来！”
赵匡胤愣在那，慢慢地转身，看见她趴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他跑过去，一下将她拥进怀里，不知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吻着她，也许这一刻没有比爱更合适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