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天甜蜜
日上三竿,在被窝里腻够了,吴若初拉着魏荣光出门去遛弯。
她昨晚穿来的衣服已被他撕开了一道鳄鱼嘴,宣告报废,她便在他公寓楼下的小摊子上买了一条针织的圆点红裙子,一套上身,甜如一串荔枝,红莹莹地在他面前转了几圈,顷刻间幼稚了十岁。
为了配合她的自降身格,魏荣光也换了最没亮点的卫衣和牛仔裤,两人全程戴着帽子和太阳镜,先找了家新开的餐厅解决午饭,又步行去了离家较远的市场买菜,就像躲避狗仔队的明星情侣。
抢购降价海鲜的时候,吴若初一马当先,如泥鳅一般滑过人墙,魏荣光抓都抓不住,气得直笑。她还挑了些他在陶氏面馆经常会点的小菜,都是生食,准备带回去做,她将斩获的战利品全都往他身上堆,后来又说脚酸了,恨不得整个人都像壁虎一样挂在他背上。
吴若初的鞋子由于冲锋了太长时间而磨破了脚,魏荣光便领着她去女鞋专柜选了双特好走路的平底皮鞋,很小资的款式,吴若初一眼就相中了,但看了标价立刻说算了吧,魏荣光却笑吟吟地掏钱给她买下来,这是他作为穷小子送过她最贵的礼物。
出市场的时候,吴若初望见街对面的影院门口排着长龙,当即想拉着他去看一场热映的片子,他们将手上的大包小包寄存在管理台,选了贺岁的爱情文艺片,她负责流着口水花痴电影里的帅哥,他负责往她嘴里塞零食,好堵住他不爱听的。
影片的结尾,吴若初像周围的女生一样哭得落花流水,魏荣光却没太多感觉,“我怎么觉得还没我们俩感人啊?”
回家的路上,两人路过一台抓娃娃机,有个空手而归的男生正在旁边被女友捶拳惩戒,魏荣光停下脚步,望着机器里花样繁多的玩偶陷入了思索,吴若初拽了拽他,“怎么啦?你想送我这个?”
“嘘,别吵。”这时机器前又有一对情侣开始尝试,也是无功而返,往玻璃上泄愤地敲了一掌,魏荣光依然盯着机器,直到第四对情侣也败下阵来,他才把手里的各种购物袋放在地上,捋起袖子上去一战。
魏荣光连投三枚硬币,就给吴若初领回了五只娃娃,其中三只是她指明要的,另外两只小的是惨遭殃及的,惹起围观者一片称奇。
她知他素来通晓机器,稍一观察便可摸出规律,所以也没太惊讶,只是一边将娃娃装到自己的小包里一边笑道,“送我这么多娃娃干嘛,又没什么用。”
“谁说是送你的了?”魏荣光故意反问,“我是想送给芊芊的,你瞎领什么情。”
吴若初憋着笑,脸上有些抹不开地犟道,“芊芊的娃娃多了去了,谁媳你的。”
“那你就告诉她,这些娃娃是怎么来的,看她稀不媳,觉不觉得我是神一样的存在。”魏荣光倒是自命不凡,把地上的袋子提回手里,接着往回走。
吴若初从后面踹了他一脚,“果然是上辈子的小情人啊,你对芊芊这么好,咳,我至少是芊芊的妈妈,是不是可以分到一只娃娃,嗯?”
回了公寓,吴若初在厨房里摆开了大阵仗。
以前在聂家,没人会让她下厨,因为那是有失身份的事。当惯了懒夫人,她整整五年都没亲手做出一顿像样的饭了,现在颇有些手生,但基本功还是没忘的。
一番暖身过后,到了下锅的阶段,吴若初已经熟得好像昨天才刚除下围裙一般。魏荣光家中的炊具很有限,但足够她物尽其用。
魏荣光也不跟她抢活干,只是在她身后抱着她,脸陷进她肩窝,她一边招呼他小心锅里溅出的油星,一边拿了双筷子,夹起铲子上的一片莹白虾仁,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怎么样?”她望着他吃下,心里满是做主妇的小愉悦。
魏荣光用力点点头,“很好,不放盐也很好。”
吴若初被他会心一击,深感丢脸,此后再也没忘记调味,一道道菜炒下来,简直纵情忘我,魏荣光见她一时半会儿分不了神,便天助我也地偷跑到阳台去抽烟,可是还没抽完半根,吴若初便上来追剿,“别以为我没看见这是今天的第三根了!”
“三根还叫多?”魏荣光叫屈,他今天已经特意少抽了。这几年他压力太大,一天一包烟都嫌不够,哪里还矫正得过来。
“我不管,以后你要是想抽烟了,就把我当成烟。”吴若初秀-色可餐地往他身上凑。
“哦?”魏荣光露出顿悟的表情,怪笑着做了个抽人的手势,“该不会要我这样抽你吧?”
“不是这个抽!”吴若初眼看自己的风情万种遭他戏谑,不由大怒地抬起手抽了他好几下。
四菜一汤终于上桌了,吴若初盛了两碗白米饭,跟他面对面坐着。他还未坐定便夹起一片西芹吃,她的厨艺不减当年,但他尝到更多的是家的滋味。
吴若初叫他别急着下筷子,由她先从几盘炒菜之中剔出他最不喜欢的花椒和蒜头,仿佛她仍置身在陶氏面馆燠热的厨房中。他望着她舞动的右手,额角微亮的汗,还有盘里逐渐清净起来的小菜,好像他们的生命中从未有过光阴的隔断,他在这样的时空倒转之中又喜又疑。
她真的回来了?是回来跟他并肩作战的吗?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他还在继续复仇的事实,一整天的时间里,她没有谈起,他更不会问。但他不断告诉自己,既然她选择了来与他复合,是否就代表,她不会再反对那件事?
那夜他们再度相拥而眠,吴若初前阵子就从聂家搬出来了,邱灿华压根不会管她去了哪里,所以她在这儿住几晚也是没关系的。她发觉魏荣光还是像以前一样,睡着之后就自动蜷在了床的边沿,这是他极富个人特色的睡姿。
夜半时分,吴若初仍未合眼,脑子里乱嘈嘈的,一直都在思忖着如何对他提出那个要求……
她起身开了半扇窗户,想让夜风涤清她昏糊的心绪,天上的月儿仍是圆的,如一面流光的明镜保佑着她。可是,再过十来天,它就会变成一柄狼牙月,段老板的军火生意大约就在那时进行,如果顺利无阻,聂家随之登顶后,便会借助袁劲去控制徽野,而袁劲势必不会容许对手的存在。
她必须赶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劝退魏荣光,让他认识到自己正在以卵击石。
她忽然听到魏荣光那边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像是某种压抑而混沌的喘息,如同打着寒战、忍着剧痛,吴若初一惊之下奔去查看,只见他仍然蜷在那里,只是蜷得更紧了,牙关紧咬如铁,身上大汗奔腾,仿佛面临着嵌入骨中的恐惧。
吴若初摇醒他,一边替他拭汗,“怎么了啊,这是怎么了……”
魏荣光受惊地睁开眼,一见是她,脸色慢慢宽下来,大口大口地吐着气,将脸贴在她小臂上,窗外的风透进来,他全身一片湿透的汗意。
“做噩梦了?”吴若初让他枕在她膝上,顺着他汗涔涔的短发。
“没什么大不了。”
“梦见什么了?”吴若初想知道,是什么梦让他惊骇至此。
“你不需要知道。”
吴若初心里酸酸的,“你连一个梦都要瞒着我?那你还有什么是不能瞒我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魏荣光翻身坐起,“我说过,再也不跟你提她了……”
“你梦见外婆?”吴若初有些明白了。
他扭过脸,“我几乎每天都做这个梦。”
“外婆去世后,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她……你看,她那么讨厌我,连来梦里看看我都不肯,她只会去看你……”
“她并不是来看我的,我梦见的只有她最后的那个画面,还有她遗书上的话……每次我醒过来的时候,真恨死她了,从小我就恨她……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她,我是不是就能稍微没那么痛苦?也许我能心安理得,去做个窝囊废、可怜虫,不必再那样争气了?可她是我外婆,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可能不爱她……”
“我懂,我都懂。”吴若初轻揉他的肩,“我知道你有多难。”
后半夜,魏荣光似乎没打算睡了,他去给自己泡了杯浓咖啡,一口气喝完,神色已恢复如常——每夜的噩梦早已让他习于调适。吴若初赤着脚走到他身后,他椅着咖啡勺冲她笑,“不想睡的话就来一杯?”
“我想离婚。”吴若初泠然开口,在阒寂的客厅里显得分外唐突。
魏荣光一愣,放下手里的杯子,“离婚?”
“你说过,你没办法忍受我是别人的妻子,现在我们已经和好,我为什么不可以离婚?明天我就去跟聂鼎提,以前他就跟我说好了,必要的时候我可以结束这段婚姻,只是不能分走聂家的财产,我也不媳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