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华负第一百九十九章 削骨断肉,堕魔杀
九天之上,凉九欢对峙姚应华:“应华神尊,从那次冥界回来,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活人尸是什么意思?”
“你听到了?”姚应华无波无澜地望着她,“你,不需知道。”
“应华神尊,请你回答我!”
“魂魄和身体非是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其实我根本只是一缕魂魄而已,是吗?我连拥有肉身的资格都没有,对吗?”
“卸,不是,你不是……”
凉九欢听着姚应华这样欲言又止的语气,也意识到自己刻薄的语气。
“我……君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伤心而已……”
她体内的神魔之体已经与神源相斗,如果不及时取出神源,只怕会造成五脏六腑举,姚应华只得取出神源,恢复神力,代替凉承受巫族怨恨。
“我不要你的东西!这世上真正待我好的,就只有美人师叔……他从来都相信我……而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你想尽一切办法,把我从美人师叔那里骗走,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为了防止我去伤害人。”
听到这个答案,姚应华顿时无语,他的确……体内怨恨生起,痛苦无比。
“是不是?姚应华!你只要告诉我,是也不是?”
“是。”
一声自己最不想知道的答案,终究还是残忍。
“哈哈哈……我的确已经恢复了记忆……”
她都记了起来。
神魔之体生于血海罪渊,能够吸引和操纵出摄人心胆的黑暗力量。
正邪难辨的异数,使她身处于正与邪的中央,她被世人所爱,所惧,所憎,所恨,所以终究无路可走。
一念之间,左转是神,右转成魔。
天命决定了她永远在明与暗之间徘徊。
但无论是力量还是永恒,是生存还是毁灭,她想要的只不过是那人的一句疼惜的话,一个怜爱的眼神,她甚至从都没有奢望过要这个人像她爱他一样,会爱上她。
凉九欢站在九天之上,仰天大笑,突然她转向灵智子冷声刻骨道:“师父,哦,不,我应该尊称为灵智子神尊,我劝你莫要动用诛魔剑阵。没有我手中的天命剑,此阵同废!”
“这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大家,她不仅私通魔族,杀了岚音女神,还当着我们面,杀了天界香凝公主,更欺骗应华神尊说自己没有回复记忆……”昆仑掌尊大喝,“魔就是魔,永远都改变不了本性!”
凉九欢对他所言,完全听而不惧,只是自我地大笑:“哈哈哈!天虞山之人,你们听着,既然天界不容我,我就与你们恩断义绝!”
话音落地,只见她手中的天青色的上古远琴,乍然变成一把红琴。
琴声起,杀伐起。
“她在堕魔!用鼎天罩拦住她!”
鼎天罩是一张天蚕神丝所编织的恢恢天网,上面的每一道丝线都刚劲无比,其罩在凉九欢四周,就如将其困在一个巨大而无形的天牢之中。
凉九欢轻蔑一笑,一手抱着残缺的太古远琴,另一手五指在琴弦上拨动了起来,铮铮的琴音即便是喊杀声震天也清晰可闻。
众仙在琴声响起的刹那,顿时神色大变,不可置信的惊叫道:“她竟然将神魔之体通过琴音媒介散发出来,所到之处惨不忍睹!”
琴音响起的刹那,众人纷纷惨叫着倒地,身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这都是被琴音气劲所伤,而这样的威力显然不是修为高深之人所能躲得过来的。
此刻,姚应华慢慢走到众神面前,说:“不要杀人。”
凉九欢看他一眼,充满自嘲与讥讽,只觉好笑:“呵呵……不让我杀,难道要他们杀我吗?再说,你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杀我,我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残破不堪的真相全然揭开,带起纷飞的血肉,露出疲惫跳动的瘦骨。
这个世界的光华荣耀,原本就是被一层包裹一层的谎言支撑起来的。
东华帝君急道:“大家快封闭五感,以免被震碎五脏六腑!”
“不要杀人。”姚应华站在那里,口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这句话。
“我不怕死……从来都不怕。也许像我这样的人,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可是我不能死,不然美人师叔会伤心的……我的命从他为我引劫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是我的了,它是美人师叔用命换来的,那就应该是美人师叔的……我不能死……不能死……而你……们却要我死!”
她只觉得,那太过久远的痛楚仿佛仍自她的灵魂中涌了出来。
口中默念,怀中血琴相抱,琴声杀音,夹杂着绝杀之势,声声凛落,誓取敌命,不留余地!
不到片刻,修为尚浅者的神仙已吐血倒地不起,就连九天战神东华帝君,也不敌琴魔杀音刺耳,渐渐败下阵来。
“姚应华,莫非你还想重蹈覆辙,再见一千年前的惨剧吗?!”
东华帝君伸手抓住姚应华胸前衣领,厉声质问,而被质问之人,却望着那抚琴的女子,始终举步难进。
一千年的惨剧,要再次血淋淋地呈现在九天六界吗?
姚应华他无法现出自己的苍华剑,前去阻止,“东华,身已染尘,心已生情,神志不澄,我,再难以驾驭苍华神剑。”
眸色,满沾决然与无悔,愈来愈暗沉,呢喃的低唤,时而凄绝刻骨,时而温婉情深,时而黯然寂凉……
恍如,世间万千情深,都深不过这一眼落雪凝眸。
时间,在这一剑中凝滞,相同的人,相似的剑,轮回的宿命。
逃不开,逃不开,终究是逃不开。
无论她如何以舍情断爱为引,设下这轮回死局,她都不是那收局之人。
久远前的悲哀,烈火焚身的痛楚,可望不可即的贪念,终于,一一清晰地涌上心头。
当她拿回自己抛弃的记忆时,瞬间看遍了自己的前世,并无多少情绪,就像看着一个毫无相关的外人,心存侥幸身无感受之外,只叹一声同情而已。
可是,如今一曲绝命之音,唤起身心埋葬的记忆,如同翻江倒海,瞬间教她尝遍七情苦毒,再次经历那种绝望之痛,除了绝望,还是彻底的绝望。
又是那无波无澜的眼神,逼她第二次彻底陷入绝望中,一阵剧痛过后,只留下近乎凌迟的悲绝。眼角的血泪之滴未及掩尽,无情的风沙一吹,又露出凄惨的笑容。
“她怕火!拿火烧她!”昆仑掌尊忽然大叫一声,“这女子亲年前被焚神火所焚烧,一定怕火,快,先用大火拦住她!她已经察觉出鼎天罩威力,正在安静思考破解之法。”
随着时间的流逝,鼎天罩正在源源不断吸收内人的神力,化作一网网上的劲道,加强鼎天罩之固。
鼎天罩网丝看似柔薄,实则是吸收神魔之力。凉九欢凄然一笑,原来她怕火不是那时候掉进焚神火而害怕,也不是自己的体质,而是从记忆深处,火就是她最恐怖的记忆。
一生两次在火中。
一生还要经历两次这样的神魔对峙。
“我本就是一缕残魂余识,没有前世,没有今生,更没有后来……如果天地不容,何惧天地逼杀!那么……姚应华,如今我就当众削骨断肉,血还你重塑之身,我死便两清,若残生……从此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永不再见!”
她不舍得对任何人狠绝,却独独对自己最是狠绝。
前生是,今生更是。
可怖的琴声骤然改变音调,不再是攻击,而是自残之音,沾了血的《浣音曲》是杀人曲,那反弹《浣音曲》就是自残之曲。
飘褂肆扬,掩不住萦眉的凛冽杀意;无意突围,愿臣杀戮,只因放不下怀上的血琴一物。
“不要!不要!卸你不喜欢,我就把神源蓉,蓉,我一定蓉,只要你平安……”
姚应华疯了,他疯狂地跑过去,想要抱住她,却在看到她纤细颈中的挂紫神珠,突然被挣断时,刹住了脚步!
一颗神源,散发着紫华神韵,被一道凌厉的琴刃携飞而出,直直窜入姚应华心脏。
“姚应华,拿出你的苍华剑,与我对决!”
神源入体,姚应华乍然捂着心脏,跪倒在那里,嘶喊出声:“凉九欢——”
是谁喊得早已不在重要,当她得知自己是借助了他的血才得以重生之后,还是存了一点点私心的。他也许从不爱她,但是却是怜她的。
那无限的慈悲之心终究肯分给了她一点点,所以她选择不去恨,选择束手就擒。
可是,现在既然连这唯一的怜惜都不存在了,那她就要彻底断绝两人之间的关系。
削肉断骨,还你重塑之身,她终究还是她自己,一人。
云天一色的血光共织景色,似是昭示着一段五十多万年都理不清的恩怨情仇纠缠,终要以杀戮落幕。
琴音化利剑,反袭自身,本是淡白色的裙装,不出一刻,便是血染的颜色,溅起血红的浪花,是开满遍地的曼珠沙华,
姚应华终于起身欲要阻止,就在两道强悍气劲击中步香尘之时,一页书、阎达乍见惊异景象。诡怖无断的杀伐悲嚎,似虚还实,似远还近。
尖锐的话语,暗藏无边的恨意,纵是感人故事,此刻闻之竟感肃杀莫名,半张神魔怖印,妖冶的莫名骇人。
苍天无怜,变本加厉的琴声魔音,生生入耳,她,一意绝己生死。
狂肆的笑声,骤然仰天响起,再揭心头难忍之痛,霎时,满腔怒火,化为焚风,将满天暴雨蒸发殆尽!
神魔怖印发出万丈光芒护住她的那张脸,她身上有多么残破,神魔怖印就有多么亮,她的那张脸就有多么扭曲。
生为一个天地不容的存在,她从来就没有选择。
如果堕魔,能让她生,她便选择堕魔吧,因为她不能死。
她的命,是美人师叔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已经不仅仅是她的命而已,也是美人师叔的。
所以她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