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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华负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见君上

战奇在青童君携怒追杀之下,始终围绕着痴障来回躲窜,如果按照他平日脾性,早与后面之人双双死战了起来,可是,此时他要忍辱负重,将青童君一点点带近千秋琉璃镜。

“老子等的就是此时!”

就在他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青童君已进入千秋琉璃镜为他产生的幻境之内。

“平日狡黠,今时老实,必有炸。想不到堂堂上古凶兽之王,竟然也是阴险之人,杂耍游戏,我就奉陪你一次。”

幻境内传出青童君不屑的轻慢。

战奇和凉九欢不约而同汇聚过来,欣赏着面前的幻境。

画面上是一个紫衣身影,紧紧地闭着双目,横卧不起。

一头泼墨青丝,软软地垂在床榻一侧,若不是那一脸的苍白无色,这必是一副月下莲花静绽的清美画面。

他这是怎么了?凉九欢心口突然一痛,顿时失了三魂三魄。

战奇神奇也不由凝重起来,望着画面,沉默不语。

正当四周一片可怕的死寂之时,青童君眨眼间就传出千秋琉璃镜,怒目站在他们二人面前,剑指凉九欢脖颈:“凉九欢,你俩一起设计我,他日我必千倍奉还!”

说罢,居然十分罕见地急匆匆而去,与他对凉九欢和战奇向来瑕疵必报的脾性完全不同。

“青童君,君,君上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昏……”

已踏出数远的青童君闻言,身影一顿,毫无犹豫地扭头,再次瞪住她:“我告诉你凉九欢,如果你还有良心,就该到苍华莲境请罪认错!”他说完又要急走,却被凉九欢急忙跑过来拦住。

“你说清楚,君上他究竟怎么了?你是今日是为他求药的?他……他又吐血了?”凉九欢想到当初在冥界出口,姚应华为救她,挡住万伺邪和黑衣人杀招吐血的情景,心中更加慌乱起来。

“呵,凉九欢,这与你有关吗?再说,君上又是你什么人?”

“他……他也是我恩人!”她被问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自我催眠式地自我肯定起来,“对,也是恩人,他虽然囚禁过我,却也救过我……我……”

“呵呵,只是恩人吗?”青童君望着她,有鄙夷,有嘲讽,有失望,有无奈,有……悲怜,“如果这个世界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主上他这五十万年,何来那么多辛苦……”说到最后,与她一般,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清圣的婆娑双树下,静坐着一个和衣看书之人,那种安静,好似他已经完全融入到书的世界之中。

只可惜,当你同样注视了很久后,就会发现,那本书如一块儿不会动的石头,从未被翻动过。

似是不甘被男人遗忘,清风拂过,书页翻飞,男人才惊觉自己沉寂许久了,举目远望,那一抬首的风华,却夹杂着数不尽的沧桑悲凉,流泻而出。

又是许久,远望之地,没有自己渴望见到的人,视线只好收回。

那一低额的流光,却辗转着道不清的怅惘苍茫,无因、无由、无解、无终。

任谁看了,都无法想象此时,沉寂如斯之人,竟是那用单薄的肩膀,支撑起真个天下苍生全部希望的应华神尊。

他周身的澄净却苍凉,始终无由无解。

若是那垂眉永远不再翻起,或许,会是一种解脱。

色泽柔美的长发拖在地上,湿漉漉的,纯净的高贵紫气环绕周身。

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踩着满地的朝云石子,姚应华,没有睁眼。

是长久的沉默,让他恍若未觉。

有书曰雪:天公翦水,宇宙飘花,品之有四美也。

落地无声,静也;沾衣不染,洁也;高下平铺,匀也;洞窗辉映,明也!

而此刻的姚应华,就是这样画面中的一物。

“一大早就看书,君上不累吗?”

直到耳边响起一把清脆的嬉音,似是惊动于这泉石轻击般好听的声音,紫衣神影猛然僵硬了身影。

不敢抬头,不敢转身,似要就那样固执地僵硬着,哪怕地老天荒。

他知道自己贪执了,想要固执地以为是幻觉,亦或者,固执地想要再听到这一声话,然后方能确定来人的真实性。

“君上是生气了吗?所以,我不来找你,你也不想见我吗?”

姚应华终于猛然睁开温润的眼睛,转颈望向身后,笑嘻嘻站着的来人。

一纤细的颈中挂了一颗华光紫珠的明动少女,梳着一个倔强的迎春髻,衬得原本就红扑扑的脸蛋,更加灵动讨喜。

“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姚应华笑着,却如何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而冒然闯进的少女,却笑不出来,她只是屏佐吸,本来一脸倔强,看到那浅笑,一头撞过去,抱住男人的腰身,就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那一眶的泪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只能汇成了一条细川,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漂泊大雨。“我以为,我以为,君上再也不愿意见欢欢了……”

旁边的战奇默默哀戚一声,扭头酷酷地走了。

一只兔子,竟然发出了杀猪般的哭吼声,丢死了人了。

他来自洪荒兽界,最无法接受的就是他永远也不懂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眼泪,呵呵,真是细小的强大,莫名其妙。

“卸你,你别哭,我……”姚应华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那小脑袋,我怎么会舍得不见你呢,“我没有生气,是我……”也有错。

姚应华话音落地,正哭花的一张脸,却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他这句话,就像赦免了她心口怀揣的大罪一样。

“君上都病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生着君上的气……都是我不好……”

从大喜到大悲,这凭空生出的莫名情素,总是在她每次见到他后,刹那间从心间蹦出,再刹那间,以一种她无法追随的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她来到这里时,一点都不舍得打扰他。他一身凉衣,却固执地独立湖色,那一刻,天地至简与时间的至美融合,衍生出一种孤寂的至洁之美……

那就是安静的无形力量吗?让人无端地悲从心起……

也许,那便是他与世间万物的距离吧。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无端生出一种地老天荒之感。

姚应华见凉九欢咯咯大笑后,揉着湿润的眼睛,不时地偷偷瞟着自己,闷闷不乐,想她是又觉得自己闷了,忙开口找话:“卸若是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这话无疑不是给她刚才莫名的烦躁心绪吃了牢牢的定心丸,惊喜之下,不假思索道:“真的吗?那……我想变成兔子原形,窝在你怀里蒙头大睡,也可以吗?”

“这……”

这种直言不讳的直抒胸臆,却换得他的不知所措,可面前的小丫头却以为他要反悔,本是鬼精的欣喜笑脸,一下子变成了勉强维持笑容的尴尬,他又错了。

凉九欢佯装怒道:“你不能总是这样,想当初我变成兔子身正蒙头大睡时,突然被师父揪到你们对弈的棋盘上,刚睁开眼就对上你敞开的怀抱,诱骗不清醒的我扑入你怀中!既然那时都可以,为何现在就不可以了?一想起你就是用了那一招美人计,骗了我背叛师门,我就,我就……哎呀不管了,总之,你对得起我那个壮举吗?”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越委屈越伤心,越伤心就越说的来劲儿,姚应华这次是彻底地惊慌了起来。

再重新提起那次,他也是至今惊诧万分,当初他只想要回她,却被灵智子打了一个赌,需她心甘情愿,才能要回她。

那时,灵智子直接将她放在自己面前,别说根本不给她机会,就连他,也慌不择路。

望着那双迷蒙蒙的眼睛,他也是被灵智子一语点中,方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竟然用上了……美色。

他……不耻,忏悔,矛盾……

灵智子走后,他见她悔恨不已的眼神和惧怕自己的惊慌,以及总是唯恐避之不及地与自己保持三丈的距离,他又可怕地想使用……美色,几乎控制不住地要伸出垂落在两侧的僵硬手臂。

他想靠近,可不等他踏出一步,她就已经连连倒退了三步,他只得无奈叹息一声,主动距离她三丈之远,以免她再倒退,再凌迟他的心。

好几次,他想,他都不能再接受,他们之间会被拉远的距离了。

此时,听她一通妙语连珠的指责,才知她竟是这样想……他到底是接触的红尘少了,不懂得她的心思。

是啊,不懂,从都不懂。

或许是,装作不懂。

姚应华吞吐道:“我……可以。”那苦巴巴的脸听到这三个蹦出的字,苦巴的小脸,瞬间变成一朵灿烂的莲花,不等他完全伸出的两手,姚应华就感到怀中一暖。

一只玲珑剔透的兔子,已经舒舒服服地窝在了他的怀中。

“真舒服啊,哈哈,君上我困极了,你莫要扰我,我要睡个昏天地暗。”在你怀里永远的睡去,也是个不错的梦想呢。

因为姚应华自己从未装睡过,更没有见过装睡之人的样子,所以并不知她是故意装睡的。

好不容易勇敢地跳进了他的怀抱,她怎能错过这个机会?

既然来之不易,那能多窝一会玩儿就窝一会儿吧。

不过,说实话,这怀抱真的好舒服啊,她向来体热,而他体凉,综合到一块儿,到是极为舒服,舒服得她兔脑发热。

接下来,姚应华坐在婆娑双树下,端着一本书,噙着一缕浅笑,静静听着少女的絮絮叨叨的话语,偶尔插一句,虽然总是很短,甚至认真听来,都不出三个字,却是恰到好处。

少女很健谈,说到激动之处,姚应华嘴边的浅笑就会慢慢绽大,十分明艳绝伦,仿佛能照亮整片苍华莲境的清寂。

“君上,我喜欢你的安静。以前我总是最热闹的一个,总认为安静一点都不好玩,可是那天在花事院内见到你之后,我就想,即便我会在你的安静中,化成一点点小尘埃销声匿迹,我也乐呼呼的心甘甘愿。嘿嘿,君上我是不是傻了?”

其实凉九欢想说的是,如果你的世界进不去,我愿意变成一点点小尘埃,和你一起销声匿迹,从此,做个自由人,那样只有我和你,再也不会被分开了。

“好,我和你一起销声匿迹,再也不理尘世。”他像是很理解她一般,替她说出了她不敢说出的话。

明月白露,韶光往来,那倔强的生空莲为谁花开不败?她是不是,已经在一点点打开他铜墙铁壁般的固执?

每个人都是光阴里的守望者,等待一个对的人,或是一段错的故事。

“你总关心天下,关心苍生,那你有没有关心过自己?比如冷了要加衣,饿了要吃东西,累了要记得好好休息,不要说你是神尊,从不会饿,不会冷,不会累,我才会相信。”

她自顾自地啰嗦个不停,见他看着自己,以为他是嫌自己烦了,嘟囔道:“哼,我就是不相信。如果,如果你真的没有时间,就把这些事情交给我吧,让我把自己一大把一大的时间分给你,帮你照顾你自己……嘿嘿。”

一段话惊滞了他的时光,静默了他的世界,唯有心跳声,声声入耳。姚应华手中捧读的佛经,为之一颤,他克制住所有震惊的情绪,低着声音,问:“那剩下的时间呢?”

“嗯?”她微微皱眉,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出驴头不对马嘴的话。

剩下的时间呢?是说除了那一大把一大把之外的时间吗?

为什么他说话和糖糖一般,总是说不成完整的句子,很容易让她断章取义啊——

再说,刚才是她顺嘴就出来了,剩下的时间,暂时还没时间想过啊……

凉九欢看着天空,很认真的思考,努力地想了一会儿后又看向他,剩下的时间……她能说,她想照顾美人师叔吗?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当她在美人师叔面前提起君上时,美人师叔就会不开心。同理,在君上面前想起美人师叔时,君上的身体也会悄无声息地变得,很凉寂很凉寂。

其实,姚应华只是想要她一声承诺,尽管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

因为,他深深知道,如果到了必要之时,他,还是会选择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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