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可怖的真相
回了苏公馆，无双就请她去楼上，说是舟氏有事与她商量。
她上了楼梯去，见舟氏正懒懒地靠在鹅绒软靠枕上，手上捧了一杯热茶，脚边用绒毯盖了起来，窗户密不透风，一头卷曲的青丝垂泻腰际，衬得那眸光愈发明艳动人了。
“幕儿来了，坐。”
苏幕遮在旁边坐了下来，瞧着她无名指上多出来了一颗钻戒，不由盈盈一笑。
“恭喜夫人了，如愿以偿添了一双儿女。”
舟氏扬了扬丹唇，精细的眸光缓缓地移动到了她的身上去，看了半天，这才缓缓移开目光，轻叹了一声。
“我从前不知道，有一双儿女竟然是这种感觉。生孩子之时，只期盼能是个男孩就好了。生完了孩子，只想着能健康就好了。没想到老天如此眷顾，给了我一双儿女。”
苏幕遮抿了抿甜橙色的唇，心中自然明白舟氏今日叫她来自然还是有别的事情，可不光是与她闲聊的。
舟氏低了眸子，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幕儿，有样东西在柜子的第一格中，你可不可以帮我拿一下？”
苏幕遮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着镂空花纹的书柜，微微踮脚，便够到了柜门。她握住流金扶手，轻轻一扯，只听哐当一声，柜子中的许多东西应声而倒，散落了一地。
她叹了一口气，暗骂了自己一句笨手笨脚，便蹲下拾掇了起来。舟氏慌忙道：“这收拾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无双，进来！”
她话音刚落，只见苏幕遮拿起一张照片，滢亮的眸子骤然一紧，羽睫轻颤。水晶宫灯散发出明亮的光芒，落在那张黑白相片上，她轻轻咬着甜橙色的唇瓣，看着照片中那名巧笑倩兮的女子。
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看见照片，她定然是能想起这女子是谁的。
“幕儿，你切莫……”
苏幕遮置若罔闻，依旧盯着照片瞧着。她的额娘与她长得竟有七八分相像，额娘的笑容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着了一件乳白色的纱裙，如瀑布般的青丝垂在腰间，头顶束了一支桃花簪子，眉目轻轻上扬，一副恬静的模样。
而她旁边的男子，笑容狂傲，意气风发，双眸乌黑，灿若星辰，手中捧着一本小说，身着一身前朝服饰，贵气十足，眉宇间一片锋芒。
她仔细瞧了瞧，这个人应该就是舅舅。
她曾问过父亲，有没有额娘的照片，父亲给她的答案是没有。而她，却在这里无意间地发现了。
“这张照片……”
“哦，这是老爷珍藏的，我一直都没敢动过。”舟氏赶忙堆起笑容来，“我让无双进来收拾吧，幕儿，你可别告诉你爸爸，说你瞧见这张照片了。”
她的眸光恍然一利，直直看了过去，“为什么不可以说？这张照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吗？”
舟氏尴尬地笑了笑，灯光映在她微失血色的容颜上，晕开了一抹值得让人深入探究的意味。
“这……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只不过我告诉你了，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密？不要告诉你父亲，说你见到这张照片了。”
苏幕遮沉吟片刻，点了头。
“其实你父亲与你舅舅以前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可是因为某些事情，两个人的关系变得非常差。今天是你舅舅的生日，往年他们要好时，都会一起喝酒聊天。可如今也只剩下个看着照片，回忆过往的情分。这张照片你父亲一直藏在最底下，每年的今天才会把它拿出来瞧一瞧。”
苏幕遮微微蹙眉，“今天是舅舅的生日吗？”
舟氏点了点头，无言地轻叹了一声，丹唇淡淡地抿着，那缓缓流淌的目光似是刻意了的哀伤，又像是故意的迷惘。
她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将照片放了下来。
“你放心我不会给爸爸说的，只是我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舟氏蓦地抬眸，瞳孔放大了一圈，还没听她说是什么事，便慌忙摇了头，“你这是胡闹！如果你爸爸知道了的话，不会放过我的！”
她话音刚落，听见无双敲门进来，“夫人，老爷说今晚有应酬，不回来了，让你早些歇息。”
舟氏点了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摆了摆手，命无双出门等着去，凤眸中淌出一丝精妙的光线来。
“也罢，我知道我多说无益，今晚老爷不在家，你若是想去，那便就去吧，只是不该问的问题你就不要多问了。”
苏幕遮应了一声，起了身来，滢亮的眸中透着坚定，璀璨的光线穿透了她白皙透明的脸颊，她的秀眉轻轻拢着，呈现了一抹沉郁的意味。
无双见苏幕遮出了门去，这便才进来，轻轻扣上门，等了五分钟，见走廊里已没了动静，这才放了心，道：“夫人，三小姐今天真的会上楼去吗？”
舟氏的眸光在她面上轻轻转了一圈，才缓缓移开，低眸瞧着手中的小说，侧颜掩在灯光之下，看不出她的悲喜。
半晌，才听她道：“她会去的。”
“还是夫人高明，设了局让小姐看见那张照片，然后再引出今日是她舅舅生日之事，也不显得我们唐突。”
舟氏冷冷一笑，挑了丹唇，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她明白今晚苏幕遮一定会向那人询问苏南城这辈子也不想让自己女儿知道的事情，她也明白今晚之后，所有事情就会不一样了。
她突然想起来她与苏幕遮初见之时，苏幕遮仅是一个防备心极强，不服管教的小丫头，她花了许多心血与经历才与之亲近，而今日却已物是人非，她竟然要亲手摧毁掉这份亲近。
她叹了口气，半阖眸子，过往的经历竟仿若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如此缥缈，没有踪影。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栽种的一棵小树，那时她日日盼着小树长高，却又在小树快要长高时，亲手摧毁了它。
世间的冷漠与势力让她无奈，让她疯狂。喉咙里蕴藏着黯哑的力量，手心里绵延着迷离的悲伤。黑暗让人遐想，也让人疯狂，满布了绝望，又潜藏着希望。
苏幕遮缓缓走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美目微微低垂着，头顶的天花板与楼下的没有什么不同，但在她心里却恍若另一片天空。她伸手抚着心脏，即将要清晰的秘密让她心跳的频率愈发局促，愈发凌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过去。
舅舅正看着透过铁门的一隅，瞧着窗外的月亮。
她走到他身旁，他这才注意到了她，不由一怔，却又一笑，“今天苏南城不在家？你有空来看望我？”
苏幕遮点了点头，定定看着他，他的头发已然花白了，只是大拇指上的玉质扳指仍晶莹剔透，散发着一抹静雅的光芒。
“舅舅，你不用等了。”
他皱了皱眉，似乎不明白她的话，只瞧着她眸中晶莹的光线，立刻也就明白了过来。
“你知道我与蓝小姐的交易了？”
她点了点头，甜橙色的唇轻轻抿着。他哈哈一笑，倒不凄凉，只是透着深深的无奈。
“我在这里已经被困了这么久，连最后一丝出门的希望都要破灭了吗？！”
苏幕遮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他，青丝间的桃花簪散发出一阵华芒来，“舅舅，我可以帮你出去。”
他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便又说了一遍，他这才相信，另一只手来回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戒指。
“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条件？”
苏幕遮冷哼一声，“我又不是那个蓝小姐，我是你外甥女，我们两个人之间还用谈什么条件吗？我只是知道今日是你的生日，自小我也没有与你送过什么，帮你自由就当做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他眯了眯眼睛，缓缓看着她，她笑容纯粹，与她的母亲极其相似，如玉的肌肤淌着一丝润泽的光线，双眸摇曳着波光点点。
“是我以小人之心揣度你了，抱歉。”
她摇了摇头，声音轻盈，“只是……我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让舅舅你告诉我。”
“什么事情？”
苏幕遮抿了抿甜橙色的唇，双眸仍不改滢亮之色，直直地看向了他去。
“我……想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情，我对她的印象十分模糊，但是……”
他神色一变，眸光忽而变得温柔起来，兄长想起了最疼爱的妹妹，总是会从眼角眉梢出流露出一股疼惜。
“妙兮她……聪明可爱，温柔娴静，骨子里却又不失傲然与倔强，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十分佩服她。”
苏幕遮甜甜一笑，她的母亲如此出众，她本就是知道的。她默了默，轻盈的声音沉了几分，“舅舅，我妈妈和欧阳华先生曾经是不是情投意合过？”
他怔了怔，抬眼看她，“这你是如何知道？”
“我如何知道不要紧，我只想知道后来她怎么又会和爸爸在一起了呢？”
舅舅冷哼一声，眸光突而变得锋利非常，“你父亲使出那样卑鄙的手段强逼了妙兮，妙兮她能不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