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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薄凉

雪瑶则是看都没有看他,也并没和他争什么,眼光直视地面,默默无言。

明知道他气自己,不会让自己好看,又何必争什么呢?

况且那样不堪的事,若是更多的人知道了,难看的也还是自己。

慕容诠有了上次赴宴的经历,知道他们喜欢吵闹,便不去插手。本以为雪瑶会和上次一样,与慕容谦针锋不让一番。哪知,雪瑶竟然默不作声,席间一片沉默。

正是不明就里,慕容谦却与他往事重提,“十弟,再有不到一年,你也就要封王了,想好是从文还是入军了吗?”

“啊,九哥,你是知道的,我是文不能泼墨,武不会领兵,还是不要从政了吧。”慕容诠半笑着推脱。

“哈,十弟过谦了,要是十弟这样文武双全都不行,那我们北翎,还不都剩下老弱妇孺了。”慕容谦轻笑一声,规劝也不露痕迹。

“哎呀,我说九哥,这不是还有你呢吗,就饶了我吧。”慕容诠一连摆手。

几番推辞下来,两人毫无结果。

慕容谦倒是不急,退了一步,“你呀,也别这么着急,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十弟难得来府上,欣赏歌舞如何?”话音未落,管事的苏姑姑便领了一群舞女进来。

只见那些舞女,个个薄衣轻丝,浓妆艳抹,玉臂纤腰,分外妖娆。

看着这些妖艳女子,慕容谦品着佳酿,淡淡一笑,无喜无怒,“这都是洛阳城最有名的红衣坊*出来的。”

慕容诠看了一眼,直言不讳,“一些卖艺女子,讨生活罢了。”

“是啊,卖艺女子,不过好歹,也都是清白佳人,若是朝秦暮楚,身份再尊贵又有何意?”慕容谦言语轻薄随意,可这话里话外,无不是针对雪瑶。

柔白丝滑的面纱下,雪瑶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选择了隐忍。

他若是要怨,也随他去好了。

毕竟那晚,她说不清。

“也不能这样说吧,女子朝秦暮楚是失德,可咱们男子呢,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佳人满怀,要是都按这个标准来说,还不早让人骂上一万次了?再说,好好的闺中佳人,若不是日日孤芳自赏,又怎么会另寻他人。是吧,九嫂?”忽然想起雪瑶曾经的话,慕容诠忙笑看雪瑶。

雪瑶听他这样一问,只感觉另一道凌厉的目光射向自己,尴尬难言,只得一阵闷咳,敷衍了事。

看到雪瑶今日话语格外稀少,慕容诠笑语来逗她,“你看她们,瘦得都只剩骨头了,再跳几日,恐怕就要变成白骨精了。”

“呵,她们啊,巴不得自己变成白骨精呢,不然怎的大把大把赚银子。”看他这样嬉笑无暇,雪瑶也不由得笑了。

原来,笑,就在一瞬之间,不为何由。

看着这一幕,慕容谦的心里,莫名一痛,她今日是和十弟嬉笑,明朝又不知和什么人鬼混。

“韩雪瑶,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让十弟去和亲,怎样也好过现在吧。”慕容谦的眉宇间仿佛容着痛苦的无奈,转而又是狠狠地挖苦,“不过现在也不晚,本王一封休书,也随你去做十弟的侍妾了。”

“啪”地一声,雪瑶将手中的筷子直径拍在了桌子上,“慕容谦,你欺人太甚!”她美目圆瞪,怒视慕容谦。

从进屋到现在,他一直给她脸色看,奚落她,她都忍了。

可现在,要一纸休书把她扫地出门也还罢了,明明慕容诠尚未娶妻,作慕容诠的侍妾,什么意思啊!不就是想说她下贱,她不配吗!

自己已经一忍再忍,决不能允许他无止境地嘲弄她,况且竟然还把慕容诠扯了进来。

慕容谦看着她,她终于忍不下去了,要怒了,可明明是她不守妇德,现在有什么资格和他生气。正要出言直击,却见慕容诠拉拉她的衣角,轻唤道,“九嫂。”

雪瑶仿佛被他拉醒一般,压低声音说了句,“我不舒服,失陪。”便转身离去。

来时就已想到今日的明景轩会是个憋闷的地方,可是不想,竟是到了这种令人窒息的程度。慕容谦,一定是恨极了她吧。不然当着慕容诠的面,又怎会一点情面都不留给她留。

原来,他们之间,只阴差阳错了一小步,就莫名其妙地相离了这么远。

“九哥,这是怎么了?”慕容诠问了一句,更多的,好像是在无奈中质问。没有期待慕容谦的回答,他起身追雪瑶而去。

是啊,这是怎么了?慕容谦也在心里这样悄悄问自己。

明明已经决定再不会对女人有什么感情,可是那晚,看到那般不堪一幕后,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是真切愤怒;而目睹她因己而伤,血染俏颊,他又是那样的痛,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诀别雨夜。

不,不是的,心死了,就是死了。

他生气,他愤怒,只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任何一个男人的无法容忍自己的妻子与他人不清不楚!

慕容谦闭目凝思,五指抓住实木青椅,好像陷入回忆,又似乎尽力挣扎。

踏出明景轩,雪瑶只顾快行,不知不觉,便是来到了王府的荷塘边,荷花已濒临凋谢,莲蓬还未饱满,只墨绿的叶,空空摇荡。

“雪瑶,雪瑶。”听到慕容诠在叫她,雪瑶没有回头,反而走得更快了。

他要问,她该怎么说?

那一夜不堪,刻骨噬心,深深埋在心底,还会隐隐作痛,何况一次次向人提起?既然什么都不想说,还不如无人问津。

“雪瑶!”穿过湖面廊亭的时候,慕容诠一把抓住了她,满脸写明了关心,“你怎么了?”

“没有,你不要管了。”雪瑶慌乱地想推开他的手,谁知,却被他抓的更紧。

“怎么不管,你还有没有当我是朋友啊。”慕容诠着急道。

“朋友也不是所有事都能管的。”雪瑶淡淡和他解释了一句。

“你和九哥吵架了?”慕容诠道出了自己的猜想,见雪瑶沉默,又继续说道,“你们是夫妻,吵架很正常的。而且其实,九哥为人还是很谦和有礼的——”话还未说完,一阵轻风掠起,拂过雪瑶的脸颊,面纱飘然而落,望着雪瑶伤痕未愈的俏颜,迷离凄婉的眼眸,他惊住了,片刻之后,“九哥他对你动手了?”有不可置信,更有隐愤明露。

意识到自己的面纱掉了,雪瑶连忙重新系好,别过头去,“没有,我自己不小心碰的。”那样温暖关切的眼神,她害怕,下一秒,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委屈,又会一线爆发。

慕容诠愤愤不平,“我去找他!”说着,握紧拳头,转身就要走。

“慕容诠,你要是真想帮我,就什么也别做。”在他身后,雪瑶大声说了一句。

“那我也不能看你受他欺负。你们才成婚多久,他就动手打你,要是以后,可怎么办!”慕容诠回头,依旧言辞激烈。

“我说了,跟他没关系——”这样说着,雪瑶的眼泪还是下来了。倒不是翠儿给的那些委屈真的痛彻心扉,只为那一句成婚才多久,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酸楚一片了。

一年多了,从十里红毯,洞房花烛到现在,愤火燎原,怀疑猜忌,她和慕容谦经历了这么多,可他却轻描淡写要一纸休书将她扫地出门。

而她,性命都受到翠儿的威胁,还迟迟不愿同意翠儿进门的条件。

她可真傻。

当初说好绝不留恋,如今却是弥足深陷。

看着雪瑶泪花点点的凄楚模样,慕容诠停住脚步,转身,还是来到她的身旁。少年单纯如他,只站在那里,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雪瑶在木廊上坐下,背对着他,所有的脆弱,还是留给自己为好。

慕容诠也陪她坐下,犹豫着,要不要拥住她消瘦的身影。

佳人如侧,带雨梨花。少年初心,恣意犹怜。

终于,他鼓足勇气,秀气的书生五指揽住她的肩,声音不大,却很坚定,“雪瑶,和我走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你,永远不欺负你。”

她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眸,那里四季明媚,有春日的婉风,盛夏的庇荫,暮秋的花香,还有,寒冬的暖阳。

带着哭意,雪瑶抱住了他,下颌顶在他的肩上,泪水依旧肆意流淌。

这大概是一种诱惑吧,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有个温暖的人在身边,还是很好的。

她这一抱,慕容诠也惊住了,从来,他没有碰过女孩子,而她,这个时而刁蛮霸道,时而又凄婉迷离的女子,是第一个。

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这般真切。他,好像已经爱上她了。如果就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今生足矣。

许久,在他的怀抱里,雪瑶渐渐平息,离开他的肩,“你相信我吗?”

“相信,当然相信了。”慕容诠虽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却毫不犹豫。

“如果很多人都不信,都指责我,你也相信吗?”雪瑶接着含泪追问。

“相信啊,别人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他还是不假思索,直接就回答给她。

“那如果,我说的,与你的亲眼所见都不同呢?”雪瑶穷追不舍。

“啊,”这次,慕容诠终于犹豫了,对上她的眼眸,那清澈如水又迷离幽邃的眼眸,半响,“我相信。”他还是给了她一个肯定。

爱上她,只要一瞬间;相信她,愿意一辈子。

“呵,”雪瑶抽泣着,破涕为笑,原来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愿意无论何时都相信她的。

看着雪瑶的笑,慕容诠终于松了一口气,手指拂去她眼角余留的泪,“别哭了,让风吹着更不好了。”

突然,从雪瑶的角度,一个人影从不算茂盛的树丛中显现出来,本来沉浸在一片融融暖情中的雪瑶仿佛蓦然惊醒一般,心头的某一根神经又开始抽痛了。

是慕容谦。

他来了多久了?都看到和听到了什么?

雪瑶立刻有几分紧张,随即起身,离开慕容诠一步。

“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本王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慕容谦平和的声音中,怒火暗藏。

“九哥——”慕容诠刚要说话,倒是被雪瑶拦下了,“有没有的,都已经打扰了。王爷爱怎么想,随意。我有事情和你说,明景轩,牡丹阁,去哪谈都可以。别把十弟扯进来,不合适。”只听她冰声脆语,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跋扈,不,比之从前,好像还多了一丝冰冷刚硬。

反正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在意,好害怕的。

他恐怕,也没在意过吧。

“好啊,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说的!”慕容谦扔下这一句冷冷的讽刺,转身向明景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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