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受人摆布
黑骨山山顶，帐篷区，钟离瑛帐篷。
独自坐在自己帐篷中的钟离瑛面色是非常难看的。
从程娇仪的帐篷里出来回到自己的帐篷后，钟离瑛就一直没有变过他脸上阴沉铁青的表情，不说连服侍钟离瑛已久的李公公知道，就连那两个负责保护钟离瑛的侍卫都知道，一定是程娇仪程那突如其来的诡异笑声之后说了什么而让得钟离瑛变得这般模样的。
在屏退了李公公后，钟离瑛就一直静坐在帐篷的桌边椅子上。
他眉头紧蹙，眼神忧虑。
程娇仪的那些话让他知道，现在事情的进展已经非他原本所预料，也非他所能预料。
钟离瑛对这次秋猎会发生意外一事早已有所心理准备，但他并没有想到到最出事的不是他的皇叔，而竟是他的皇婶。
但吃惊过后他就立刻想到了自己的皇后，那个自从知道了安落絮是钟离墨王妃后，就一直将安落絮视为眼中钉的程娇仪。
他认为这次若真是程娇仪所为，那也未免太过不择手段了。
崔扬房暂且不说，竟是连东傲国皇太子她都敢连带着一起下手！
他本以为那个年亦徒突然来找双绝是有什么发现，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对他透露什么，他知道那个年亦徒应该是碍于他的身份而不打算说，而他自己也不便过分追问，以免显得他对这一切很是知情，而让自己的儿女情长事给他国人知晓。
故而，他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的当下才会立刻去找了程娇仪质问。
「你真以为，我会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情吗？你方才明明都说了，我必然想好了后招，既是要她死，我就不会让她活着。」
「安落絮是非死不可，而不仅是她一个要死，就连钟离墨……也一样要死。」
然而，面对自己的质问，程娇仪不仅承认了她想要杀安落絮的想法，甚至于更是承认她连她自己心仪的钟离墨都要将之杀害！
当钟离瑛听见这仿佛宣布了结果一般的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震惊得让程娇仪很是愉悦了一把。
程娇仪原本被钟离瑛充满讽刺的话而受到伤害的苍白脸色，因为了钟离瑛的震惊表情而渐渐趋于缓和，甚至浮现了一抹瑰丽诱人的红潮。
“皇上，不要以为您已经知道全部的事情。”程娇仪笑着徐徐道，她的声音轻而细，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一如方才刚从床上婀娜着起身的她一般，媚笑中还带着一丝柔和。
“妾身所做的，所知道的，妾身如若不说，您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啊，不对。”程娇仪说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而否定了下。
她纤手抬起，轻掩住小巧的嘴巴，脸上笑意浓浓，而眼底满是轻蔑：“应该说，您就算知道，也总是会装作不知道呢。一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直到现在，您依旧如此懦弱，胆小，毫无王者气度。”
程娇仪的话彻底将原本归于钟离瑛的气势全部夺去了。
僵立着半天，可到最后，钟离瑛也只是铁青着脸，以着在程娇仪看来只能用狼狈两字来形容的姿态仓促地离开了程娇仪的帐篷，连半句反驳之语也没能出口。
钟离瑛心中明白，程娇仪所指的，是他对于她有另外的恋慕之人这一事实的不肯直视。
而这个事实，早在程娇仪没有对他清楚明白地说过她的心思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清楚了。
钟离瑛一直知道，程娇仪对于钟离墨的心思。
她的所有恋慕之心，全在钟离墨身上。
不管是那日在鸳鸯湖畔的时候也好，还是后面中秋夜宴的时候也好，他都了然于心。
毕竟他钟离瑛是那么地迷恋她，迷恋到甚至迷失自己的地步，他怎会没有注意到她那些情绪上的变化？
更甚至，她根本就不在他面前掩饰。
鸳鸯湖畔时，她还懂得要收敛自己的失意，而他也配合，做一个仍旧盲目爱恋着她，宠爱着她的皇上。
可中秋夜宴那次，她却实在过分了。
那般执着的，甚至不顾他的颜面也要和他的皇叔钟离墨来琴笛和鸣一曲，他表面是很平静，可他的心却疼痛万分。
她已经如此不在意对他的伤害到，连在众人面前假装都不愿意继续假装了。
而让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竟是也似乎已经痛到习惯了一般，完全没有了任何反应，平静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
也是，在被她当初的那一番话给伤害到后，他还能如何有更加心痛的反应呢？
程娇仪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底，他只不过是她坐上皇后之位的一个候选人罢了，在钟离墨没有皇储资格后，做皇上的是不是他钟离瑛，于她而言根本就无所谓。
她之所以会转而投向他，并且诱惑他，成为他的人，只是她被人作出的安排，同时，也是她的自暴自弃罢了。
因为皇太子正好是他，而他那时又正好迷恋着她，仅是如此刚巧而已。
比起另外再扶持一个新的皇子上位，倒不如现成捡一个，只要皇后能让她当上，谁是皇上不都是一样的么？
程娇仪她所爱的，所在意的，一直都是钟离墨。
这些话，全都是程娇仪在知道钟离墨还活着的当下对钟离瑛发泄怨恨一般所说出的，钟离瑛一直记在心里。
而程娇仪当时对他摆出的轻蔑表情，他也一直记在心里，一如刚才她对他说出的那些直挑她心刺的话时所作出的表情。
这已经不是钟离瑛会觉得陌生的表情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承受着她对他的蔑视，对他不断的话语刺激和伤害，可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能习惯。
应该说，这样的事情，要他如何能够习惯，他又为何要去习惯？！
他或许还应该感谢她做出的这一切，若不是她这样对待他，他如何能够练就现在这深沉得连他皇叔都未必能够清楚知晓的沉稳模样和平静到让人无法猜透的心绪？
当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她不会对他有爱慕之心的，可当时的他虽然心会痛，但并不在乎。
他在那一天过后，就彻底变了。
他开始强迫自己成长，经常请教夫子学问，私下询问自己李公公当天他的父皇在朝上的议题和解决的方案。
并且，还努力去向他的皇叔钟离墨请教。
虽然他心中不愿依赖被程娇仪所爱慕的钟离墨，但他却知道这是必要的，他必须尽快让他自己成长起来，好日后能够不再依赖他的皇叔。
他并不会因为程娇仪而讨厌他的皇叔，皇叔是他再见到程娇仪之前就一直在憧憬的人，但程娇仪却是他第一次爱上的人，不管是谁对他造成了伤害，他心下总会留有疙瘩。
钟离瑛是希望，总有一日，他靠着自己去做好这个在别人看来他是做不好的这个皇位。
他成熟自己的心智，努力批阅奏折，去理解并且钻研那些以前在他看来并不想多看几眼的治国之道，甚至于，继续用心去揣度他人的心思。
不得不说的一件事实是，实际上钟离瑛的谋智是足以驾驭他的皇位的，他的谋略资质甚至是能够与祁连卓旌比肩的。
可是，一直以来，钟离瑛都被他的母妃蓉贵妃——亦即已经去世的蓉太贵妃，给保护得太好。
钟离瑛本就是个善于观察他人的人，只是蓉太贵妃总是提醒他不要将心里知道的那些说出来。
蓉太贵妃知道，以钟离瑛这般聪慧的脑子再加上他皇太子的身份，肯定会有一帮人为簇拥他而牵引到朝臣的人脉争夺，她并不希望钟离瑛小小年纪就牵涉与这之中。倒不若让他扮猪吃老虎，不要过分突出，让人不至于全力对付他也不会太看得起他，由她和皇上来保护着就好，而待到他成人礼后，，再由她和皇上将他托付给那些元老级的心腹臣子，慢慢让他学习如何对付他人的恶意也是不迟的。
蓉太贵妃当时是想得周到，可事实却是，在她和皇上先后辞世的当下，钟离瑛却是被迫要立刻成长起来。
可以说，程娇仪算是对钟离瑛来说，最为强劲的一剂猛药。
钟离瑛不单抓补自己以前从来不看重的那些帝王学术，连私底下都在努力练习骑马射箭，哪怕手指因此撕裂流血也不让任何人知道。
他只是想要证明他自己。
但他知道自己还是受着他人的摆布。
有着他还尚不知晓是谁的人，摆布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就在钟离瑛开始掌握属于自己贵为皇上的权利后，他开始调查一些事情，而他发现，在自己身边发生的一些巧到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似乎都是被人早就安排好的。
比方，他父皇当年的突然驾崩。
突然的噩耗，让他措不及防。
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震惊的，他虽然不愿相信，却也知道这是他必须接受的，已经发生的事实。
但是，就连他的母妃也跟着殉情一事，却是他再怎么也无法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