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地尊国皇宫，三皇*邸。
夜已深沉，朦胧的宫灯未灭，只见庭院中步行出一名身穿白色劲装的姑娘，微弱光线下能看见此人平凡到没有一丝特点的脸，单看身形和面容，这位姑娘大概十七八岁的年龄。
深沉的夜幕中，翅膀划破空气的震鸣声清晰地传来，一头苍鹰俯冲直下，牢牢抓住了这位姑娘举起的右手，稳稳停在了那右手的护腕上，将双翼收起后就伸出了一只脚。姑娘将脚上的纸条拆下来，那只苍鹰便再度展翅腾空而起，低低飞至宫邸内一处饲养它吃食休息的地方喝起水来。
冲苍鹰的方向微微一笑，那平凡的面容竟因那漆黑眼眸中的温润而变得独有魅力。低头将纸条打开，姑娘借着微弱的宫灯看起来。
“‘潜功散’的副作用？蛊毒，这应该还算在双绝的能力范围内吧……”姑娘喃喃道，纤柔细腻的声音让人听得很是舒服。
“怎么了吗？”姑娘身后突然出现一人，一名身穿华贵紫袍的俊秀青年，那俊秀青年嘴角挂笑，狭长的眼角微微挑起，眼瞳里射出的光芒竟是有些狡黠。
姑娘转过身去，平凡的脸上没有半点因这名青年突兀的出现而感到惊讶。
“要看吗？三皇子。”随手将手中的纸条扬了扬，姑娘嘴角一抹微笑，平凡无奇的脸却硬是让人生出了一股邪魅之感。
眉尖微挑，狭长的眼眯了起来，前世为苍盟经济头脑的年亦徒，这一世为地尊国三皇子的申徒亦无奈地摇了摇头：“闻迭啊闻迭，说多少遍了，以你我的关系，叫我亦就好了。”
“很可惜，现在的闻迭只是你的贴身护卫，三皇子。”递过手中的纸条，苍弄淮的师父且闻迭毫不客气地揭露了两人再清白不过的关系。
“倒也没见你对我有多客气啊。”眼带遗憾地看向手中的纸条，申徒亦微惊：“弄淮失忆逆回到十八岁？……第一次服下‘潜功散’之前的记忆全部不记得了？这……第二次服用居然有这样的副作用？”
纸条中密密麻麻爬满了像是汉字又不像汉字的字体。
“这确实在意料外。”且闻迭双手环抱胸前，“不过，再次服用的‘潜功散’还是将她的内力隐藏起来了，除了暂时性虚弱导致她差点溺水外，其他都还无恙。只是……”
且闻迭瞥了眼申徒亦手中的纸条，眉尖微蹙：“这样一来，弄淮极有可能会无法摆脱钟离墨，她已经不记得那笔血债是什么了……”
“她不记得才更好。”申徒亦沉声道，“你当初不也曾经极力劝阻过她，让她安心留在钟离墨身边吗，是她自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如今她失忆，也许正是个好机会，可以抛去以前的顾忌，重新和钟离墨在一起。”
“怕就怕她后面想起来。”且闻迭忧心道。
申徒亦听言，有些不以为然：“若是他们真能在一起，想必到时候钟离墨也不会放她走了。”
且闻迭的表情依旧有些无法释怀，微微呼了口气：“也罢。”
“那……可以进行下一步了？”申徒亦抬头对上且闻迭那双漆黑眼眸，“就信上所言，月辰国的行动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想必十月的秋猎绝对会有所动作。”
随着申徒亦最后一音落下，一抹狠厉之色从且闻迭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庞上一闪而过。
且闻迭冷眼看向夜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一身的凌厉之气却足以叫一旁的申徒亦打好几个寒战了。
唉唉，他的小闻迭还是这么杀气凛然啊……
申徒亦在心中苦笑。
翌日午时，赤金国临近阳延国国境的某处山上，偌大的宅邸大厅内。
“你说什么，任务失败？！”月辰国皇太子祁连煜抖了下手，桌上还未完全拿起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回了桌上，他惊诧地盯着此时刚来到他这座隐蔽在赤金国国境宅邸的男子，他的七皇弟祁连邵靳。
祁连煜满脸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那刺客被安排看守那名宫女，可以下手的机会可谓多不胜数。只要那钟离墨见过这人质书信，那刺客就可以私下将那宫女斩杀，任务完成，自服毒药。在这样的情况下，任务怎么会失败！”
不若他大皇兄那般慌乱，祁连邵靳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椅子上喝了口茶，一双桃花眼舒服地眯了眯，嘴上呼了口热气，非常满足的样子。
做完这一系列举动，祁连韶靳这才瞥向一脸焦灼盯着他的祁连煜：“大皇兄，别这么惊慌啊，这都还不是最糟的呐，你可知你那名卧底，也已经被发现而被杀害了？”
面对着自己那一脸轻描淡写的七皇弟，祁连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脸上表情一呆：“你说什么？”
祁连邵靳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物随意地扔到了祁连煜身旁的桌上。
一块似乎包裹着什么的白布。
祁连煜神情不定地看着那白布包裹之物。
“打开看看咯。”祁连韶靳一脸轻松地说道，又抿了口茶水。
祁连煜颤抖着手将其解开，三层布包直到第三层那略带紫色的血才没有再渗透而出，是一截左手小指。
“这截小指还是我的卧底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你说，这是不是你那中了蛊毒的卧底李进李校尉呢？”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那卧底是我……”
“怎么，还希望我们被瞒在鼓里？”
一声冷哼从大厅门口传来，一个面带冷峻气息的男子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二皇弟……”祁连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月辰国二皇子祁连卓旌看也不看自己的皇兄一眼，一拂袖，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祁连煜见此不由皱起眉头。
他这二皇弟虽然年龄比他小上一些，但其散发出来的气质却总让他这个做皇太子的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若不是他二皇弟这些年来都在帮衬着自己压制三皇弟和四皇弟，他早就想法对付他了。
但撇去这点不说，目前他也还不能动他，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要说月辰国唯一能够与钟离墨的谋略之才相对抗的，恐怕就只有他这个二皇弟。
如今，钟离墨还在阳延国坐镇摄政王之位，手里把握着大部分的政权和军权，一般的计谋根本难以攻下阳延国。
除去四年前那次皇室秋猎遭难过一次外，钟离墨就没有过什么失足的经历，而四年前那次让钟离墨失足的主导者，正是祁连卓旌。
所以，祁连卓旌不得不除。
但除去他的时机却是难以掌握，因为就连七皇弟也是看在祁连卓旌的面子上才一直帮自己做事的。
他这个七皇弟祁连韶靳长相桃花惹眼，性子吊儿郎当，对皇位之事从来就没有兴趣，与其他的几个皇弟兄之间也都只是维持着不好也不坏的关系，但单与这二皇弟颇为熟稔，兴许是母妃都是星顺国人之故吧。这七皇弟的母妃于十五年前从娘家探亲回来的路上遇袭后失踪，七皇弟原本认真恭顺的性子就变了，除了同样失去母妃的二皇弟，再不与其他人深交，尽管如此，七皇弟的能力却依旧是他们几个皇子中颇为出色的一个。就连他都看得出，父皇对他这个七皇弟还是极之宠爱的。
与其树立一个敌人，不如拉拢一个棋子，七皇弟若能为自己所用，必然能使自己在父皇眼中多一些评价。
“二皇弟，你怎么从那赤金炎处回来了？”
沉了下气，祁连煜再度问道。
终于拿正眼看了下自己这个有些低声下气的皇兄，祁连卓旌一脸的冷色：“如今刺客已死，卧底还被揪出了一个来，这场仗我们月辰国还有胜机可占吗？就算我在那赤金炎身边出谋划策，也不可能帮他打赢这场仗，双方的实力过于悬殊。那钟离墨的能耐你又不是不知，应该说这次你想出这么个主意想要重创他本就是不自量力。”
“你，你是从七皇弟那知道刺客已死，卧底也……？”此问题一出，却见祁连卓旌那略微带着森然的眼神，祁连煜的双唇不由抖了抖。
他让他这二皇弟去赤金炎身边做使者，将自己那让人质被杀从而开战的计谋与那新上任的国主赤金炎提议，让对方应下此事，为的就是能由自己将在这宅邸里面秘密结集的兵士派出，好在这次事情落幕之时在父皇面前邀功，稳固自己皇太子的位置。他本打算让自己的刺客任务成功后由自己的卧底秘密告知，再出奇制胜。他这七皇弟门路颇多，每次都能很快得到消息，然而如今二皇弟却比他还要早知道，这不就是说，自己这七皇弟还是偏向着自己的二皇弟多一点么？
祁连煜想着，心中不免有恨。
“二皇兄，你也未免太不够意思，把我丢在一边做事，也不告诉我大皇兄的计谋。要不是你先前让我派去的卧底收到了消息，只怕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祁连邵靳将空茶杯拿在手上把玩，眼睛瞥向祁连卓旌，嘴中抱怨着，然那双桃花眼里却带着笑意，很是醉人。
知道自己这七皇弟没有真的怪罪之意，祁连卓旌原本僵硬的脸庞有些软化：“是你大皇兄不让我说，我想你也忙着其他事情，就没有告知你。然而那卧底的事情，我也是不知情的。”说着，眼睛里的锋芒狠狠地刮了一下祁连煜。
祁连卓旌之所以知道刺客已死，是他与赤金炎一同联手派入的卧底梓敏告知的。祁连卓旌本就知道祁连煜的这个计策不可能成功，于是将计就计，和赤金炎联手反将卧底送入。只是他没想到，除了刺客，这祁连煜还藏了一手。
祁连煜被瞪得一个战栗，随即发现自己的狼狈，有些遮掩地拂了拂袖子，道：“这次的事情本就不需要七皇弟操心，二皇弟的能耐我是清楚的。如今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我们也只能赶紧撤出这赤金国了。那钟离墨若是知道我们这般举动，恐怕不会轻易放过……”
“不用赶，如今那赤金国已经准备向阳延国提交和解书信了。这赤金炎也是识时务，我一打算离开，他便知道事情有变，猜测我们月辰国恐怕无法在后面撑腰，立刻就起草和解书信了，相信这会那赫宰相已经赶去阳延国，带上进贡赔罪去了吧。”而实际上，让赤金炎的和解书信是一开始就已经准备好的，如今这一说，不过是为了不让祁连煜知道他有异心罢了。
祁连卓旌说着，站起了身子，看向脸色不佳的祁连煜，嘴上话锋一转：“皇兄，你我这些年来一起做过不少让父皇赞赏之事，何差这一件呢？皇兄的举动实在让我心寒。回头，我会禀明父皇，将你的好计谋说与父皇知晓，让他好好夸赞一下他的好太子。”说到最后已是重音落下。
祁连卓旌又是一个拂袖，如同来时那般，走得没有任何顾忌：“邵靳。”
不用祁连卓旌再说什么，祁连邵靳丢下手中把玩的茶杯，利索起身，转过头去冲怔愣在原地的祁连煜微微一笑，桃花眼里笑意浓浓：“大皇兄，好自为之。”说完，完全没给祁连煜一点反应的空闲，立刻跟上了祁连卓旌，从大厅里走了出去。
“什……”看着已然没有两人踪影的厅门，祁连煜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了座位上。
他本以为自己与七皇弟的关系已经比以前好很多，想着等日后彻底为自己所用后，就将这二皇弟铲除。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这七皇弟甚至听命于他将自己的人派去做卧底，这不是代表着两个人的势力已经连结在一起了吗！如今二皇弟要在父皇面前就这件事参他一本，虽然这次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害，却也会让父皇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这都还没什么，重要的是自己辛苦潜伏多年的卧底被发现才是最让他痛心的。本以为这次的卧底埋伏够深，待日后时机成熟除掉钟离墨后，他便可以一并除掉祁连卓旌。
可现下这计划却都被打乱了。
祁连煜盯视着地面，表情阴鸷。
自己的卧底没了，而七皇弟手中的卧底却还安然无恙，若他们之后不再与自己合作，恐怕自己会处于很不利的局面。
也许，是时候要牵制一下二皇弟了，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祁连煜眼底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已经决定要拿自己那桃花惹眼的七皇弟开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