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羽衣 (三)
世人语,纷乱嘈杂,你所顾及的越多,那样嘈杂,便更是会令你心烦意乱。
带着鸿羽淮南一路北上,夏缘老爷子每日都凝着一脸的严肃,话语均是不多出一句。
他们是在逃亡,在另两个人心知肚明而鸿羽啥都不知的情况下逃亡。
鸿羽一直不知,夏缘带着他们是要逃窜到哪里去,更是不为明白,好生生的师傅,怎么说过世便是过世了。
半个多月不见师傅的影子,不能真正确认师傅的存活,鸿羽心里还有些悲伤。然而每当抬头望见淮南一双冷冰冰的眸子,鸿羽的心里又是不知滋味的一颤,莫名的悲伤转换为另一种伤感。
淮南师妹,再也不会笑了。
“我师傅和师妹,那些日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夏前辈可知?”
逃亡的第三日,鸿羽终是忍不住,待淮南睡去后,趁着月色尚明,偷偷地向夏缘问道。
夏缘摇摇头,默而不语,抬着一杯冷水,目光哀伤地都浸入了那凉水中。
“夏前辈?还请夏前辈告诉晚辈因果。”鸿羽心意已决,今夜问不清楚前因后果,便是不回寝卧榻。
夏缘无神的目光瞥来,看了鸿羽半晌,开口沧桑道:“我们惹了麻烦。”
“何等麻烦?”
“天大的麻烦。”
“天大的麻烦是指哪种麻烦?”
“要你我命的麻烦。”
鸿羽抿抿唇,心想夏缘老爷子不知在绕什么弯子,心中闷气道:“还请夏前辈明示。”
“师兄,你无需知晓此事。夏前辈,你本也无需带着我师兄一同逃亡的。”
淮南的冷声破开安详的月光,带着无情的嘲讽意传到鸿羽的耳朵里。
“师妹,你这是何意?”鸿羽惊讶淮南是已醒来,更是震惊淮南这冷冰冰的一语。
“强迫与被强迫,失心与被逼疯,有什么好谈的?”淮南站在了夏缘的身侧,长发如瀑般散开,而夏缘懒地收回目光,继续悲哀地望着手中水。
看着小师妹同以往的天真活泼不同的反常样,鸿羽有些害怕,心里的丝丝缕缕牵扯着他憋了两个字出来:“淮南……”
“师兄,你真好,什么都没见过,真好……”淮南低声叹下这两句,望着鸿羽,双眸中仿佛还带着无尽的爱意。
少女转身,两袖扫过冷的月光,眼角下那泪痣在最后一瞥中散着无尽香意。
“师兄,若你能一直这样下去,便是太好了。”
鸿羽听到淮南的叹息声,随后是夏缘的身影一闪。猝不及防,脑后猛击,鸿羽眼前一黑,身子翻转来,手软软地抬起,身子椅着向后倒去。最后一眼,朦胧中看到天边悬的那轮明月,鸿羽失去了知觉。
鸿羽再度醒来,是两日后。不是夏缘老爷子出手太重,而是鸿羽在要清醒时被某不知名人士再度迷晕了过去。
醒来时见着自己是被五花大绑的模样,头发披散下来,鞋已被脱掉,衣服显然是被扒拉开了后再死死裹上的样子。鸿羽心里一惊,咬着牙望着眼前篝火燃烧,胸口喘息急促起来。
自己晕倒后,不会是遇上了什么匪盗打劫吧,而且,会不会是遇到什么心狠手辣的角色,见自己身上没钱,又将自己绑在山洞里来盘问。
鸿羽现在处在的,是一个山洞里,他看物品所用的光源,也仅仅是眼前那团篝火。心里暗惊不好后,急急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淮南和夏缘老爷子的身影。
他们,不会已经遭遇什么坏事了吧。
鸿羽心中担忧,着急起来。他的手开始试探起这绑住他的绳子,轻轻地摸索一番,发觉这绳子捆得并不大有技术含量。哆哆嗦嗦又在地下摸索,不一会儿碰到一还算尖利的石块,鸿羽毫不犹豫地将捆绑住自己的绳子移到上面去磨。
“老,老大。来来来,看看这次给你抓的货色是如何。”
带谄媚笑的男尖声从洞-穴尽头处传了来,随后是一男人“嗯”的回声。
鸿羽心里一紧,加快速度磨损捆绑自己的绳子。
“老大啊,果然,那边说得没错,跟着那逃命的小娘子果然有好货色拿。”谄媚的声音愈发靠近了来,接着又是方才的男音懒懒的“嗯”声。
鸿羽咬牙,边磨着绳子,边用手使劲往外扯。
“啪”一声轻微响,绳子扯断了开来。鸿羽手忙脚乱,低下头狠着劲开扯乱七八糟困在身上的绳子。好不容易扯了大半,方才的话语声却是彻底消失。鸿羽冒了两滴冷汗下来,竖着耳朵听,听半天没听到脚步声响,便是长吐了一口气,让扯绳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鸿羽公子?”
鸿羽正把最后一绳扯下来,将衣服重新整了一遍,拍拍手欲走。然而,一声冷漠的男生从他身前传来,让他身形一怔。
鸿羽缓地抬头,抬头后,目光又是一抖。
一身着棕色劲装的男人眸中带着无尽戏谑意打量着鸿羽的每一个动作,漆黑的冷靴伫立在鸿羽面前散着不尽人几分的冷漠之意。鸿羽抬头望着那男子,眼中含满戾气。
“我师妹和师叔在哪里。”鸿羽毫不客气问道。
那男人冷笑着疑惑:“师妹?师叔?你难道不是只身一人?”
鸿羽不懂那男人话,有些恼怒道:“呸,少给我绕弯子,快说你将我师叔师妹怎么了。我武功可不弱,我可不怕你。”
“哈哈。”那男人大笑,“你师叔师妹怕是成双走了,我逮到你时,你明明是独身一人啊。”
“呸!你给我少胡言乱语!”鸿羽怒不可遏,身形一闪,一记猛拳对着男人的脸部就去了。
鸿羽武功的确是不错,虽是敌不过淮南,但要是放在江湖上去,也算是同龄人中出彩的寥寥几人之一。
眼前的男人冷笑一声,知道鸿羽是要攻过来,手微弯做挡,却很显然是没反应过来鸿羽弯拳头的灵巧程度。一身哀嚎,男人捂着脸倒下,鸿羽掠过他飞速地向着洞口奔去。
本以为这山洞长长,路中会有什么分岔路口关押着师妹同师叔。却没想到,从山洞最底部跑到山洞外面,仰头见一晨薄光打在自己头顶,鸿羽也没有找到这山洞的其他路口,而甚至是回头,也没找到除此山洞意外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
心绪低落。鸿羽咬着牙握着拳,心想着,难道正如那男人所说的一样,师傅同师妹,是将他舍弃了?
不可能,这一定不可能h羽在内心爆吼,一边爆吼着一边踉踉跄跄下山去。他要去寻找师叔和师妹,顺着那原定计划的北上路线,他相信,他一定能寻到。鸿羽在心里暗自肯定,师叔和师妹一定是有什么苦言!
身无长物,鸿羽饿了几日,体力已经不支。他于山间找了几片草药填肚,之后便又去了城镇中做点跑腿杂物赚银子。鸿羽隔几日便换一个镇子,赚几点银两,换一点食物,偶尔还去山间捉一些较能卖钱的宝贝,拿来换多些银子,自己也好行路得快些。
然而如此了一个月,鸿羽并没有寻到淮南同夏缘的一点消息,反而常听到有江湖人汇的酒馆里,一些话多的江湖人总提到一神奇的美娘子。
话说啊,那美娘子生得是世间少有的美艳,有着一眼即让人倾心的纯白外表,可是内心却是如蛇蝎般毒辣饿狠。说是哪日,这位美娘子伴着家中长者于街上闲逛,没想到却被城中贵人看上。贵人欣赏美娘子的纯洁美好,自当是求美娘子嫁入豪家当他妻子,可美娘子是死活不肯,装了副柔弱样子,心生恶毒。不但啊,是把那贵人拖到街上当众扒了他的皮,还将那贵人的肉一块一块撕下来扔到空中,还一脚踩踏着那贵人的头,欣赏着贵人杀猪般的惨叫。
“呸。那是什么贵人。”参与讨论美娘子的话题的一男人不屑于顾,“这种美化恶人丑化善人的故事诸位还听的少吗?”
一穿着儒雅的中年男人有些不满刚才那句话,拍拍桌子道:“嘿,且不管这故事味道是否变过,且说这震惊一时的杀人事件可是真的啊。据传,那贵人的嚎叫声,让十里之活物都为之一颤啊,太惨烈了。”
先头说话的那男子又是缓缓一句:“怕是那贵人做了什么天杀的事吧,才让本有武学的美娘子不得已心生怨怒做出这样可怖的事情。”
“江湖中,谈谁天杀不天杀。你可知,那贵人本是势力家的人,我们惹不起,谈得话里,也万万不得说那贵人的事情。”围一圈的男人中,一个灰绿衣的偏老男人提醒道。
先头说话的那男人毕竟年轻,没见过什么势力大家,更没吃过那什么大家的苦头。听那老男人这么一语,年轻男人更是不满:“贵人便可肆意妄为,做恶事天理不容?”
“酗子,你还是……”
还是太嫩这样的江湖老者当有格言还没说出,年轻的男人就怒气冲冲地挤出了谈论的人群。
“这位兄台。”鸿羽当机立断地跟上那怒气冲冲的年轻男人,一手拦住:“阁下,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