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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醉梦 上

又是一日闲闲。在院中谈完了话后,武老逼着穆正良前去歇息,而赵离尘被允许在周围逛逛。

但武老命穆正良休息后自己又开始忙活起来,没人陪伴赵离尘说话。小公子围着几间房屋绕了两圈觉得无趣,自己跑去更高些的地方赏景,到了时间再回来歇息。

不知觉,夜幕降临,连绵山山麓居点起几盏烛灯静默安然,但同一时间,青木山麓旁花影丛中却有剪不断的杀气。

农历十日,月萧瑟。不倦笛音泻如流水。笛音凄楚苍凉若月。

青木郊外,女子一身红衣为蝶,未绾长发如瀑般垂至脚踝。孟夏夜凉花醉,笛音绵长,缓缓淌入入花梦。

一曲“不奈潇然”缠绵缱绻,渲染夜色空悲。夜风动了情,呜呜悲切。

“赵姑娘已在这里立了三个时辰了。”

不远处繁复花影,黑衣男子靠在花影中,满面幽香萦绕。

说话的是他身旁低头站着的小厮,那小厮一身劲装,身体也是被这黑夜吞噬,看不真切,唯有那干净的面颊被昏暗月色照亮,模模糊糊显了出来。那还是个孩子,十六七岁的模样。

“不就三个时辰,她若是愿意,想在这里立多久都行。”

沉厚的男音懒散道。

黑夜,长长的浓黑泼墨画卷,青山不再,绿水不幽,无伦何景,当处于这纯黑之时,自己也便融入黑暗。

然而那男子却是不同。卫詹,他今日换了一身打扮,他披着黑色的斗篷,黑夜和黑色的外套遮挡住了他的身体和面庞。可他身上散着的凌然之气浑然天成,让普通平淡的黑无法睥睨。他站在哪里,不用看便能感受到。

令人温暖,却带着不可估摸的煞气。

“可是,主子不是一向担心赵姑娘身子……”

那小厮头埋得低,声音压得更低。

可男子是躺在花影中,一抬头便见了小厮扭扭捏捏的面庞。

那样青涩,不知所措的面庞。要是有光来照照,那孩子的面颊怕是憋得发红了吧。

男子见了好笑,便也压低了声音附和他道:“罢了……阿平,我知道了。我立马去劝劝赵姑娘,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名唤阿平的少年应了一声。脸上泛过莫名的惊喜,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曲哀,风残。

男子起身,凝视女子月华下独立纤柔的背影。月光浸过她的红裙,映亮了她的侧颜。

笛音本可遣忧,可这一首曲子,却在男子心中压满了一层阴霾。

男子伸出手,在空中划出空的一道弧线,又顿住。从这个角度,在他的视线里,他的手捧着她半边若水清澈的面庞。然而,恍然之后,只有虚无缥缈的空气聚在他的手边,又绕开。

她很美,他一直是知道。

他从未否认,却不敢再靠近。

他明白,那种美,会给他柔弱。就如同在一片荒凉中寻得一朵初绽的雏菊。这种柔弱若是带给了他,哪怕一分,都足以致命。

“夜深风凉,你还是回去歇息吧。”他闷闷开口。

笛音抖了一声,遂断了音。

明澈的眸子看向这边。女子扔把笛轻搁在唇边,不解地打量着他。他站在阴影里,什么都看不真切。兀得,她轻笑一声,冷冷开口道:“你不是说,若我愿意,想要在这里多久都行。”

泠泠玉石,清脆干净。

男子与女子相互对视着,这两人正是前几日在青木镇刺杀男子的赵小枝和被刺杀的卫詹。

“入夜风凉,你红衣尚薄,撑不住这凉气。”半晌,卫詹笑对道。

冰冷覆过灼热,女子半天不动,卫詹无奈委屈,继续劝说道:“你身子不好,回去歇息吧。”

他伸出手,却等不到另一只手搭上来。

“你还记得我身子不好。”赵小枝噙过一丝苦笑,“那想必你还记得,我弟弟身子一向硬朗。”

他伸出的手止在风中,热度快被吹散:“小枝?”

红衣颤抖,是坠落的蝶,恐惧中垂死。

“如今,如今你还装什么好人!”

笛中有银针瞬间无息射出,赵小枝的脸上闪过狞笑。银针的速度极快,赵小枝已有自信,这样的速度,十有八九的江湖人都不能躲过。

但这次,她又失算了。

卫詹的手未抽回,步子已经动了。他是感受到了笛中射出的暗器,也算到笛中出针不会扎到他的手。

“第十八次。”

平淡的声音带笑响起。赵小枝还刚做出一脸无法相信的模样,卫詹就蹿到了她的身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抓手的力道很猛,赵小枝一个踉跄是直直摔到了迎面而来的男子怀中。

“呀。”卫詹惊奇道,“没想到小枝是如此喜欢投怀送抱啊。”

“混账!”

暧昧的姿势只维持了一时,卫詹怀中的女子既羞又怒,她的手脚还没被束缚住,索性招式一变,一个钩爪直击向男子的腰间。

卫詹冷笑着用右手护住腰间,向后退了一步。赵小枝眼中有凌厉的光,抓住卫詹护腰的一个破绽,另一只空闲着的手顺势攻向卫詹的脖子。

卫詹脸色微变,伸出左臂护在自己脖前。赵小枝两手交替进攻,卫詹被攻得连连后退,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你刺杀我十八次以来,最有脑子的一次。”看上去是占下风的男子笑着说话。

“笑,你为什么要笑!”听男子在危机之下仍笑得出来,赵小枝不由得破口大骂,“一天在自己脸上戴个面具又有什么意思!”

她这一骂,自己手上的力道弱了下来,反而给卫詹留下了空隙。

卫詹眼睛微眯上,手灵巧一转,抓住了赵小枝的手腕。那手腕纤细柔弱,被他狠地一拉,赵小枝叫了一声“疼”又入了卫詹的怀抱中。

“小枝是不喜欢我的面具咯?”带委屈的声音挠得赵小枝耳朵痒痒。

“混账,你以前明明是不会笑的,不会笑的!”

看刺杀不成,赵小枝抬起头,一双眸子盯着卫詹的脸颊。搏斗上输了,气势上却绝对不能输下去。

卫詹眸中露出伤心:“别生气,别生气。看你生气,脸色都不好了。”

简直!这是个变态!

这个男人,明明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家人,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能若无其事地站在她面前,为什么能毫不在意地开始笑,为什么能一如当初般还当她是恋人,还要胁迫她与自己恩爱?

赵小枝越想越想不下去,自己在外游历的弟弟目前还生死未卜,而自己无能到刺杀仇人十余次尽未能成功。脸上是咬牙切齿,赵小枝只恨现在化身不了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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