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6 寂寞小丑（下）

远处的街道突然响起了警车的鸣叫声，那响亮的呼啸声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思绪万千的伊登猛然回过神来，不曾想自己的事情竟这么快就暴露了，老板现在肯定在全城到处找寻被他绑架了的女孩，毕竟她才是马戏团真正的明星，而他的光辉早已陨落。.

突然间，一种仿佛即将失去的紧迫感充斥满伊登的胸膛，他就像是一个担心自己的玩具又会被同学抢走的孩子般，变得极度焦虑不安起来，不住地在黑暗中来回踱步。他这回绝不能让老板将女孩从自己身旁再次带走，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他忍受的煎熬、做过的斗争又有谁人知？事到如今想轻易让他拱手相让，门都没有！必须想些办法让她安静下来，必须将她立即隐藏起来！

窗外的街道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带人讨伐他的马戏团老板就要来了！真的来了！

慌乱之中，伊登一把捂住女孩的嘴试图强行让其安静下来，却不料她反倒挣扎得厉害起来，致使害怕暴露行踪的伊登更用力地捂住对方的脸，早已失去理性的小丑如今只有一个的信念，就是让女孩彻底地安静下来，不要再叫嚣，不要再反抗，不要再给已然麻烦缠身的自己找更多的麻烦。

而这种信念已然强烈到恍若沙洲上的胡杨般深植于头脑，致使他既没能注意到自己居然近乎疯狂的将女孩的口鼻都死死掩住，也未能注意到那些呼救与叫喊已然变成了痛苦的求饶，更不曾注意到虚弱不堪的她正一步步的走向生命的终点，美妙的生命就这样在他指间渐渐消散，宛若那份抓不住的幸福。.、

待一切最终尘埃落定，渐渐恢复理智的伊登突然间意识到事情不对，惊慌失措地将紧按住女孩面目的双手松开，月光下那张已然惨白的面容令他瞬间如遭雷轰。或许是祈望一丝奇迹的出现，抑或只不过是想回避残酷的现实，伊登不确定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他又用力地摇了摇那柔弱的身体，结局依旧。

仿佛还是不甘心，他紧接着用手感受到了对方的鼻息，用指尖触摸脉搏的跃动，用耳朵去聆听心脏的跳动，然而无论尝试多久，所有的事实都引他走向女孩已然香销玉殒、零落成泥的残酷真相。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死寂瞬间在整个房间中弥漫开来，仿佛死神正站在身后饶有趣味的嗤笑，嘲笑他花了如此多的心机，却终究什么也没得到。

没有王子唤醒公主的热吻，也没有死而复生的魔法，梦魇已然注定，即便他不不相信不承认更不愿意接受，却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他亲手杀了自己所爱的人。

心底的哀伤如同盛夏爆发的洪水，瞬间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悲痛欲绝的伊登抱着女孩渐渐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泪水划过满脸的油彩滴落在华丽的公主裙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妆容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即便如今有再多的伤心与悔恨，却终究什么也换不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数个小时，几个星期，甚至几个世纪，当红肿双眸再也滴不出一滴泪水，小丑伊登疲惫的起身为已然僵硬的女孩轻轻的盖上被子，至少当他离开回头凝望的时候，能够骗自己说，她只不过睡着了罢了。

女孩的突然从马戏团离去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可惜，然而生活还要继续，表演还要继续。失去快乐的伊登滑稽的演绎着自己的悲伤，他不再介意那些无聊的看客时不时地拿自己寻开心，多数时候他都会回以憨憨的傻笑，一副很幸福的样子，可是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眼泪和内心的伤痕累累，更不会有人理解他心里的那份孤单，那份努力地让看客开心时的孤单。

当他们即将离开短暂安营的镇子收拾物品的时候，不经意间翻出了一些女孩的私人物品。马戏团的老板原本打算就这样扔掉，却又觉得可惜，于是命人将东西转交给了伊登，或许可以留些什么给他做个纪念，毕竟当初是伊登将女孩介绍到马戏团来工作的，而自从她失踪后，变化最大的也是这个曾经快乐的小丑。

女孩的东西并不多，其中一个小本子引起了伊登的注意，刚翻开扉页，他便立即意识到这实际上是女孩的日记，而这本日记始于他们相逢的那一天。或许他不该去窥探别人的秘密，或许整本日记记录都是关于王子表演者的少女春心，毕竟那家伙可是马戏团公认的大众情人；然而那份猎奇的心理却驱使着他继续地往下读去，仿佛在试图用对方的生命消遣自己。

然而伊登脸上略带嘲讽的笑容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难看，他不敢相信的是，从始至终女孩喜欢的竟然是自己！女孩之所以会答应接受出演公主，并努力做到最好，完完全全是因为她只有这样，才能一直留在马戏团，留在能永远看见伊登最近的地方。

她最快乐的事就是偷偷掀开间接前后台的幕布，幸福地仰望台上总能将快乐带给所有人的伊登，她喜欢当所有观众欢笑着鼓掌时对方眉宇间满足的笑容，甚至常常会不自主地随之微笑；她也曾为伊登的频频出错而忧愁和焦虑，整页整页的抱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着伊登，几乎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却始终不敢开口，她担心自己会遭到对方的拒绝，毕竟伊登是那么的成功，于她而言恍若一位遥不可及的神灵般的存在，只可靠近却无法触及。

只是单相思的两个人都未曾料想到，那一见钟情的冲动与激情，最终酿就的却是一段孽缘。

一滴眼泪划过再也无法抹去的油彩滴落在日记本上，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没有人知道小丑伊登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最后留给人们的，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团。

若，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他仍是他的小丑，她仍做她的路人，短暂的相遇化作记忆，即便有所遗憾依旧甜蜜。没有开始，也就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