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古娜姗舍身而亡
独步了然,心中早已想过即便是世人皆怕的冰千刃,却同样困不住连玦焰,他将最后一根冰刃藏于指缝之间,待千钧一发之际,转瞬抛出,不过擦着连玦焰的脖颈而过,却已令其血肉可见,伤口之深,轻而易举,独步淡笑,伤连玦焰不易,但伤了其他人总归不难,连玦焰转而望之,心中之火已然越过双眼朝着独步射去,他身,他心,皆血流成河,伤口累累。
“我去帮他,你们小心。”古娜姗双刀抬起朝那些扑过来的死士挥舞过去,对着众人交代了几句,而后起身朝着连玦焰而去。
余下几人仍是与那些无穷无尽的死士和杀手搏斗着,他们的刀剑映射着无数黑色的面庞,他们的刀刃滴着火红的血光,那一张张杀红了眼的俊俏脸庞,在为了连玦焰而战,为了所有番阳百姓而战。
扇无痕收起嘴边的短笛,那席白衣于空中而来,直取连玦焰,古娜姗半路拦截,用双刀拼死抵住了扇无痕手中短小而精悍的那把折扇,可这折扇于扇无痕而言可是大有来头,普通的竹身锦面,是扇无痕多年来的随身之物,此扇乃其师父所赐,名为流云扇,绸缎锦身由当年的华蜀国特产的银丝锦而制,竹身当是殷都上等的天心竹修制而成,银丝锦面平整无奇,但其尖利度于银片铁片无异,甚至过于锋利,无心竹,非一般刀剑所能伤及的,这把流云扇曾救过扇无痕的性命,自那之后,这把流云扇不但成了扇无痕的护身之物,更是他手中唯一用来防身的武器。
古娜珊的弯刀未能伤及扇无痕的一丝一毫,扇无痕的一个用力,收回流云扇,古娜姗节节后退,双刀依旧架势十足,不过,于扇无痕的武功相比,古娜姗的功夫倒是远远不及。
“连玦焰,你的女人还真多,你还记不记得花容?记不记得她是怎么死的?你对得起她吗?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她是为了你死的,你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这是玄颈瓶的碎片,是我赶到龙阳顶的时候,将它们带了回来,玄颈瓶恢复了原样,可花容却再也回不来了,而你却依旧过的风生水起,难道你不该以死谢罪吗?”扇无痕朝着连玦焰步步紧逼,于抬手间,掌风吸过古娜姗的弯刀,径直的插在了连玦焰的面前。
连玦焰此刻的神情有些恍惚,似是被扇无痕的话狠狠的击中了内心,而他言无错,他以死难辞其咎,那时花容的脸再一次如那朵朵冰花出现在了连玦焰的面前。
如此看来,扇无痕的激将法着实起了作用,迷惑了他的心智,杀他就容易多了,而古娜姗本就不足为惧,扇无痕已见连玦焰呆坐在地,面无表情,忘了抵抗,忘了自己正处于两头劲敌夹攻之下,说时迟那时快,扇无痕的内力已聚于掌心之内,他的凌波掌曾经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催命手,只是那时,世人只知此掌却从未见得扇无痕这个人,他掌心的那团透明的冰球蠢蠢欲动,带着与扇无痕同样的杀意,步步逼向连玦焰。
“连大哥,你在干什么?你快醒醒啊?”古娜姗站在一旁焦急的呼唤着。
“今日,我便送你去见花容。”扇无痕此时着实像极了第一次见花容的时候,那时是开始,而此时是结束。
可还未待其凌波掌打出之时,出自于独步的冰刃便早了一步,朝着连玦焰和扇无痕袭来,扇无痕无奈,蓄势的凌波掌一掌便震碎这数根冰刃,连玦焰依旧无法感知一切,直至古娜珊的死亡之声如当头棒喝,绝唱于其耳断不能绝,不是痛彻心扉却追悔莫及,古娜姗于冰刃周旋了许久,却依旧无法将连玦焰的那份一同趋之而避,她护了连玦焰的周全,令那冰刃尽数插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双弯刀仍立于连玦焰的面前,而那第一口鲜血染红了连玦焰的袍边,也染红了他的指尖。
独步不屑而笑,蓄势待发的冰刃还未出手,便声声被连玦焰给挡了下来,不仅如此,那本于眼前的两把弯刀,瞬间齐飞,那弯刀的速度极快,在独步发笑之际已趁势袭击过去,贴着他的肩膀,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一条血痕,独步骤然,意想不到。而于扇无痕的那把弯刀,擦其掌心而过,穿透了他手中那透明的冰球,掷地有声,震的连玦焰后退了好几步,更加同独步一样,只一瞬间,局势逆转。
“连玦焰,我真应好生策划一番,你果真不易杀,算了,今日本就未想取你性命,他日再见,我断不会就此罢休。”独步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口,随之一笑,倒是许久未在自己的身上见过这鲜红的血色了。
独步飞身而去,另一边那些杀手也好似一瞬之间幻化虚无,只一股烟的功夫,烟雾尽散,人已不见。
扇无痕也已然无心再战,连玦焰一刀破了他的凌波掌,如此下去,吃亏不说,杀他根本无望,没有了花容扇无痕突然好似失去了一切伪装的动力,再次看去,翩翩白衣已不再是那个花容树下的谦谦君子,而是与之格格不入的可憎面目,扇无痕预料的十分精准,花容是他一切的开始却也难逃为了她终结一切。
他那尖锐的笛声渐渐响起,他的死士开始慢慢消散,可当他那席白衣穿梭于无穷无尽的枝桠中时,他那充满愤恨和杀意的眼神始终如那精利无比的尖刃不断的朝着连玦焰横扫而来。
谁的眼神如何,连玦焰无暇顾及,他怀中的古娜姗已奄奄一息,死士与杀手已尽数消散,冷西夜等人见势急忙跑了过来,奇特的是古娜珊的那只青烈鸟竟满眼不舍的站在古娜姗的面前,声音如此悲绝的嘶吼着,叼着她的裙衫,久久不愿放开。
“古娜姗,你怎么样,古娜姗, 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连玦焰抱着古娜姗,心中很想按住她身上的每一处流血的伤口,但却可笑的是他无从下手,他看着古娜姗虚弱无力的模样,却眼带笑意的看着自己。
古娜姗奋力的将手抬起,伸手揭开脸上的红色面纱,拿起连玦焰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连玦焰,你知道吗?这是我们西域舞坊的传统,第一个看见你容颜的人便是你一生注定的人,可惜,这辈子我没有机会争取了。”古娜姗穷尽毕生力气,狠狠的睁大双眼,也狠狠的握着连玦焰的手:“还有,这只青烈鸟是个灵鸟,替我好好照顾它。”古娜姗气若游丝,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那手便从连玦焰的手中慢慢滑落,双眼紧闭,却仍尤见她嘴角那无法撼动的笑意。
那是第一眼,也是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摘下了自己的面纱,第一次听完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一边流泪一边讲着自己与那心爱之人的过去,那时,她便知,她再没有机会得到这个命里第一次心动的男人,甚至比不过已亡之人,不是比不过,而是永远无法相提并论。青烈鸟可寻踪,让她知道他身处险境,岌岌可危,她能做的,或许只是这一刻,替他挡下重要的一击,令他可活,令他还有机会对她念念不忘。
连玦焰默不作声,几人看得见他身上处处的伤口,处处的血迹,却无法看出他此时的心情,他起身抱起古娜姗,一声不吭的往前走着。这时,天突然阴了下来,雷声滚滚,倾盆的大雨霎时而下,连玦焰走在雨中,走在泥泞中,走在雨水浇灌的血泊中,依旧只是抱着古娜姗不动声色,身体尤为打晃却没有只言片语,几人随后跟上,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一步,沿着他泥中的痕迹,望着他冷清孤寂的背影,好似整个世界都泡在了绝望与伤心的泥潭中。
连玦焰将古娜姗送回那舞班子之后,第二日,几人同那舞班子之人一同将古娜姗的尸体焚身火化,而后将古娜姗的骨灰放在锦囊内托付给班主,而那只本是属于古娜姗的青烈鸟连玦焰经得班主同意,也因是古娜姗的临终之托便留在了身边,他同班主讲述了这一切,班主亦同他讲述了古娜姗的一切,这个自小是个孤儿的真性情姑娘,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却是用了自己再也不会重来的生命。
番阳城这几日,连玦焰心累无比,古娜姗相识甚短,却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上,那用毕生愧疚都无法掩埋的歉意,他躺在床榻之上,枕着自己的胳膊,想了很多,就是无法入眠。而另外的几人排成一排,站在连玦焰的门口,从那门缝望着床上的连玦焰,忍不住的一起摇着头,而后,关上了门,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幻冰结一战本是无人伤亡,却祸及了本不该掺和进来的古娜姗,这客栈内,这房间内的气息早就祸动暗涌了,却在本是所有人准备入眠之际,被那一声声的敲门声彻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