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连玦焰的幻境(上)
墨浅笙闻声迅速的用双手以防守的姿势护在胸前,自己却躲到了连玦烈的身后,而后瞪着圆溜溜的双眼四处张望着:“哥,你听到了什么?那肉就要烤好了,我还没吃呢,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啊。”
连玦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回以一记白眼,双耳如那狼群般瞬间立了起来,这声音离得很近,窸窸窣窣,密密麻麻,一点点朝着他们的方向攒动。火堆上架着的兔肉已经开始散发出了焦糊的味道,柴火好不旺盛,浓烟倒是越来越大。许久过后,二人依旧保持那戒备的状态,却仍不见有何人现身。
“哥,咋回事腻?”墨浅笙疑惑,看着那已被烧焦,早已坏了模样的兔肉。
连玦烈同样万分疑惑,朝那方向望了望,见仍不见有何动向,唯有声音依旧以那细小的微碎声攒动着,那破门之后不知到底隐藏着什么,或许是那布阵之人暗藏其中,或许是一路上追其不断的暗影杀手,亦或许根本就是无法辨别的杀机,她安抚墨浅笙呆在原地,自己便朝着那破门处走去。
透过那破门的窗纸,连玦烈朝里望去,那一刻,他差一点笑喷了出来,什么杀手,什么暗影,无非便是那几只老鼠,在那堆破稻草处不断的里外窜动着,不过,那是几只快要成精的老鼠,个头倍儿大,而且鼠目锃亮。
“浅儿,你别闹,快点看看,这么大只的老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湖之大,连老鼠都非同一般啊。”连玦烈兴致勃勃,显然不想让那后来之手扰了自己的兴致,那手拍了两下连玦烈的肩膀,而后一直搭在其肩上,那力道令连玦烈后知后觉,墨浅笙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可这般紧握着自己的肩头,力道之重更是带着些许疼痛慢慢袭来。
连玦烈突然意识明了,心里暗想,倒是没有那幸运躲过这帮无处不在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杀手,此人不是墨浅笙,他心中已觉不妙,连玦烈微微转头,那手映入眼帘,而后,顿时转身。
“你不是……。”连玦烈大脑蓦地一片空白:“那个,就在嘴边,那个西域舞班子的舞娘?”连玦烈恍然大悟,一脸欣喜,但看这一身与众不同的火烟衫打扮,倒也不难认出。
“连玦焰呢?”而如连玦烈所见,此人确是古娜珊不假,她仍是那身打扮和那日的红纱遮面。
古娜姗根据青烈鸟翅膀上的红点确有断出连玦焰等人所在之地和吉凶所处,而最明显的便是青烈鸟身上所带回的味道,是那种焚烧与血腥之味。三里之内,青烈鸟身上所带回的味道至少需要一日之后才可消散,而据其之,番阳城内,此时唯有木棉村在这水深火热中,番阳之内早已大肆传扬着木棉村的惨状,百姓闻风丧胆,早不是前几日的祥和欢愉。自那日连玦烈在戏台子之上将他强行掳走之后,他那副霸气外露和放荡不羁的模样不知为何在这心头挥之不去,她阅人无数,无论是皇室子弟还是绅贵名豪,她从未正眼瞧过,而今,她自是看得出他那与众不同的气息,不是九五之尊也是那人中之龙,她断定,这木棉村之事,他定不会坐视不理,现时倒是证明了她的想法再对不过。
“这么大的幻冰结,还用问吗?”未等连玦烈开口,墨浅笙一副不瞎都能知道的表情,一屁股坐在了火堆旁,看着那早已烧焦的兔肉和那奄奄一息的火堆,跌到谷底的心情跃然于脸上。
“你找我三哥何事,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你该不会是那些想要杀他的人吧,还是你是个卧底?”连玦烈在古娜姗的周围不断的打量着。
“是该说你傻还是天真呢?若是杀他那日我便可动手,竟会等到他于幻冰结内才来找他?这就是你心中所谓的杀手才有的智商?如此看来,你这头脑也不怎么样嘛。”古娜姗裸露在外的双眼朝着连玦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同墨浅笙一样坐在了火堆旁:“你可知,这幻冰结并非如此简单,入阵者无非五日期限,五日后若还未出来,那你们可以给他收尸了。”
“五日?那明日不就是最后的期限?”墨浅笙讶异的说道。
“没错,幻冰结的幻象每五日一改,历经重重幻象,就如走火入魔般,到时他们连自己到底在哪,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不知,又怎会寻得出阵之法呢?”
“你怎会知道如此之多,你到底是何人?找我三哥是何目的?”连玦烈一脸疑惑的坐在古娜姗的旁边,每问一句便朝着古娜姗靠近一点。
“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他的便可,还有,明日他们几人若有幸出阵,到时阵外定不会平静,就凭你们两个,可否会安然无恙,我不能保证。”古娜姗用那枝桠不断的霍弄着火堆,极其淡然的说道。
连玦烈和墨浅笙听后面面相觑,古娜姗的话于心中久久揣摩,心下想着倒也不无道理,而依连玦烈看来,这女子倒是尤为不简单,本以为不过是那普通习舞女子,而今看来,还真是深藏不漏,说起话来那眉宇间的神情凌厉有度,倒也有那一番英气,连玦烈突然想笑,他三哥这桃花运还真是无处不在。
天在几人的不经意间开始暗淡了下来,星辉初见光亮,在那遥远的上空,远远的照耀着几人漆黑的夜晚,凉风浮现,挥动万物,世间开始不平静了起来。
而幻冰结内的世界却是白昼当道,永无黑夜,甚至永无止尽。
冷西夜从未如此绝望过,绝望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绝望着这幻冰结的永无止尽,绝望着那不断上演的画面。幻冰结内的世界好似停止了一般,停在了连玦焰心中所幻想出来的美好一刻,他该有多么贪恋这虚幻中的花容,贪恋她的容颜,贪恋她的所有,他已心无旁骛,早已忘了之所以入这幻冰结的目的。其实冷西夜早早便已料到,只是若换成了他,他或许会同连玦焰一样,宁愿在这虚幻中死去,也不愿醒来承受那不过一场空的悲哀。
连玦焰从背后紧紧的抱着花容的纤腰,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双眼紧闭,用力的感受着她的气息:“永远都不要再离开我,永远。”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是你的娘子啊,我们要一起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个没有纷争,没有仇杀的世界,连玦焰,你可愿意?”花容将那奸细的双手轻轻的覆在连玦焰那宽大有力的手掌上,耳边于他发丝摩挲着,轻声细语,无比温柔。
连玦焰没再回答,只是更加用力的将她抱紧,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喜悦,而在冷西夜看来,那过多的更是恐惧于她会无端消失,无端不见,所以他只能用力的将他圈住,只能用时常的拥抱来令他感受到她的真实,他甚至极尽将她融进骨血,好似如此便可将她永世留在身边。
这一次,换他恐惧,那清晰于耳边的谈话,他应是心伤,只是那话语何曾是花容所能说得出来的呢?他不知倒是他们被隔绝在外,还是自己被隔绝在外,那一层透明的结界似是强大的阻力,令他无法突破,更另他们沉浸其中。
花容忽的转过身,一边凝视着连玦焰,一边抚摸着他的脸,神情莫名难辨的说道:“难道,你不恨我杀了你吗?那一刀或不致命,可确是我亲手给予。”
“我曾说过,我对你的爱超越了一切,不管你是为了杀我留在我身边也好,或是利用我也罢,对我来说本无差别,因为最后你都会爱上我。”连玦焰抬手揽过花容的纤腰,用那炽烈的神情望穿她的双眼,望进她的内心。他洞悉一切,却从不言说,他所在乎的不过是眼前这个人,与其他相比,无从紧要。
“你总是那么笃定,竟连杀你,你都可以如此云淡风轻,连玦焰,你一世英明,却愿为了如我所愿不惜将自己送进刀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你爱的人,无可厚非,这样的话以后无需问我,你只要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便好,爱与不爱,死与不死,取决于我,我连玦焰这辈子认定的人,只有我可以决定她的来去,她的生死,而我心中很清楚很明白,你就在我的眼前。”
花容一把推开连玦焰,脸色骤变,如那乌云蔽日般凝重深沉:“原来一国王爷竟可视性命如此儿戏,你的国家,你的使命,你的责任,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全然不顾,你还真是个英雄。你当真觉得弑亲之仇可以烟消云散吗?我没你那么伟大,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你,为了亲手杀了你,杀了你这个残暴之徒,爱你?你真傻,竟以为我会爱上自己的仇人,你的死我比任何人都开心,手刃你当真是快事一件,我在你身边这么久,你知道我有多么痛苦吗?面对你的这张脸,我恨得将你碎尸万段,将你剔骨抽筋,我对你的恨早已深入骨髓,连玦焰,爱你,早已不可能。
花容的这一席话,连玦焰哑口无言,她的狰狞,她的痛苦,她的咬牙切齿,都被无尽放大在了自己的眼前,她是如此陌生,陌生到自己仿佛心在滴血般节节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