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陌上少年未曾游
【那些温暖细小的片段,曾经是我年幼时憧憬中遥不可及的一部分。然而有一天,当它们真的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时,才发现,原来可以那么容易。】
傅家兄弟站在并不拥挤的厨房,还是觉得有些局促。
“你来刷,我帮忙擦干。”看了眼油腻腻的盘子,傅司南很自然地发号施令,颇有先见之明地把烫手山芋先丢给自家哥哥。
“手套递给我。”傅念祖很自然地接受了眼前的状况,连反抗情绪都没有。
两人仿佛回到童年时期,一起偷家里的巧克力吃,然后偷偷躲在酒窖,看张嫂急得如火上房般。
后来被发现了,外婆并未责罚他们,只是勒令兄弟俩每顿饭之后要把自己的碗筷洗干净。
傅司南最讨厌做家务,每次都是傅念祖主动揽过他那一摊,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水声哗啦哗啦响着,傅司南百无聊赖地坐在柜橱上,看着哥哥把碗一个一个冲洗干净。
“我爸说,想见见你。”
流水声不止,身侧的男孩子并未接口,但心里清楚,他应该是听见了。
待到把所有碗盘都刷的差不多,傅司南从他手中接过餐具,开始一个个沥水。
“他想取保候审?”
“不,他打算认罪。”
有些诧异地看了哥哥一眼,又拿起干毛巾一个一个擦拭着碗盘。
“什么时候可以探监?”
“后天下午。”
“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短暂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傅司南打破了尴尬气氛:“恨我吗?”
“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可能恨你。”帮忙把最后一个盘子放进碗橱,“这次是爸的错,他也都是为了我,如果可以……”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但傅司南却很清楚他的潜台词。
“兄弟一场,能做的,我都会做。”
傅念祖点点头,在这场本来就不对等的感情里,他已经失去观望的资格。所以对着从小疼宠有加的弟弟,他说不出恳求的话,也想不出恳求的理由。
卧室隐约传出卡通片的插曲和苏意唯毫不掩饰的大笑声,在这个略显沉寂的傍晚听起来,竟格外有些温暖。
“我多少也明白了些,你为什么会选择她。”
将手擦干净,傅司南转身冲着哥哥:“不,你不会明白。”
外人都不可能了解,他们之间细微的变化,更不可能明白,那个总是精神满满的小姑娘,是怎样冲深陷泥泞的他伸出了手。
那是只有他和她知道的秘密,他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
把料理台擦拭干净,傅念祖洗了洗手。
“要不要出去坐会儿,苏苏说,有蛋糕,你不是最爱吃甜食?”
“从来没想过,能看到你结婚那天。”傅念祖跟他一起坐到柜橱上,“因为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个什么场景。”
“那现在呢?”
“看着倒是没什么违和感。”冲他努努下巴,“起码看你做家务还是挺熟练的。”
“去你的。”傅司南伸手掐住哥哥的后脖颈,孰料动作过猛有些失去平衡,一下子倒在对方身上,二人闹成一团。
苏意唯刚好进来拿蛋糕,看到这幅情景顿时惊了下,但她迅速恢复镇定,一手扶住门槛打算原路返回。
“干嘛去,苏苏。”
“我上厕所,顺路,你们当没看见我就好。”
“可是卧室里就有厕所啊。”傅司南好整以暇地看她。
“我突然想体验下客厅这边的马桶坐上去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兄弟俩对视一眼。
傅念祖率先跳下来。
“饭也蹭了,碗也刷了,我要回去了。”
“吃完蛋糕再走啊!这家红丝绒超难排队的,一个病人刚好给我带了一盒,还没拆呢,一起尝尝呗。”
说着便从冰箱里把盒子拿出来,摊在料理台上。
刚打开包装的丝带,傅司南就用手指头蘸了一点奶油放进嘴巴里。
“味道还真挺不错的。”把手里剩下的奶油伸到苏意唯面前,“你尝尝。”
“你洗手了没?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少细菌啊。”一边说着,一边就着他的手舔了舔,“是还可以,等下你们尝尝中间的乳酪夹层。”
那个舔手指的动作看得傅司南浑身一紧,苏大夫的舌头如羽毛般轻轻拂过他的指尖,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我要回家了。”再留下去真要被闪瞎眼了。
傅念祖轻巧地从苏意唯身边掠过去,似有若无地拍拍她的肩。
“改天我做东,请你吃饭。”
她敏感注意到,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傅念祖走了,家里又剩下他们两个,原本还有些尴尬的场面消失殆尽。
苏意唯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吃蛋糕边状似无意地开口。
“你说,我怎么总觉得他对你特别不一样呢?”
“自己哥哥,有血缘关系的,当然跟别人不一样。”
“我说的不是这个。”她用叉子挑起一小块乳酪夹心放进嘴里,浓醇甜腻的滋味立刻充满口腔,“就是感觉,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
“王道小说看多了吧,你说你一个医生,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有事没事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嘛?你看,三观都扭曲了。”
“别打马虎眼,每次都这样。”有些愤愤不平地瞪他一眼,“可他是你哥啊,跟萧逸又不一样,你俩有血缘关系,就算到了荷兰,也没办法有个结果啊。”
“苏意唯你越说越离谱了知道吗?”傅司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好看。
“你相信我,这是直觉。”
“得了吧,我发现你们只要遇到说不通的事儿,就用女人的直觉来搪塞。”
“不,我这是做医生的直觉。”
傅司南坐过来,揉乱了她的一头长发。
“我求求你,快别侮辱医生这个高尚的职业了,行么?”
“不信就算了。”苏意唯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捞回来,把满是蛋糕残骸的纸盘放在茶几上,“他没提别的事么?”
“比如?”
“算了,我去洗澡。”
有些话,不在我该窥伺的范畴内,我会避着走。就像那些你不希望我知道的事,我会像躲雷区一样躲得远远地。
“刚吃饱就洗澡科学吗?你真的是医生吗?喂喂!”
热气腾腾地从浴室走出来,没看见傅司南如前两天般挤在她房间里,心里没来由地有点小失落。
借着找吹风筒的借口去客厅,才发现人原来也不在那里。
一面拿大浴巾擦着头发,一边四下逡巡,终于在阳台看见了盘腿坐在地上的人。
“在这儿干吗,不觉得冷吗?”
B市虽然已是春天,但停了暖气的夜晚还是颇有些凉意的。
将拉门又拉大了一点走进去,刚要坐下,忽然看见那人指尖的一抹火光,伴随着青烟袅袅。
“你抽烟?”认识他这么久,从来不知道他还会抽烟,苏意唯顿时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很久没抽过了,偶尔点一根提提神。”将手中还有大半根的烟掐掉,“医生都不喜欢烟味吧。”
苏意唯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有心事?”
“姑父想见我。”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曾嵘。
“你不想去?”
“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她想,她大概能了解,骨肉至亲突然变成害死父亲的刽子手,这中间还夹杂着姑姑和表哥表姐,任谁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吧?
“他想走柔情路线?”
“念祖说,他打算认罪了。”下意识把手指伸到嘴边,却发现烟已经被掐灭了。
苏意唯捡起地上的打火机,点着火,举到他嘴边。
“那就是有些话想单独嘱咐你?”
不管是忏悔,还是托付,都不是此时此刻傅司南所能接受的。
犹豫了一下,吹灭了苏意唯手中的火。
“不抽了,回去吧,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再这样要感冒的。”
说罢不由分说拉起地上的苏意唯就往屋里走去。
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知道,他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于是握着那人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吹风筒的噪音单调乏味,暖风烘烤得苏意唯昏昏欲睡。
傅司南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偶尔轻轻拉扯到她的头皮,微微的痛感像是有节奏的按摩,反倒让她倦意更深,索性把眼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有梳子在发间梳理着。
舔了舔被风吹得有些干燥的嘴唇,忽然觉得头顶梳理的动作停住了。
睁开眼,发现傅司南定定看着她的唇瓣,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暧昧。
“怎么了?”
“没什么?”话音未落,那张脸已经欺了上来。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并没有多少缠绵的味道,却让她傻了眼。
为了掩饰尴尬,苏意唯使劲眨了眨眼,无辜的样子看上去就像只小宠物。
自从刚才厨房被舔手指就升腾上来的欲望再一次席卷而来,傅司南一言不发丢下吹风筒和梳子就往外走。
不明就里的苏意唯下意识起身拉住他。
“你干嘛去?”
沐浴露氤氲的香气扑入鼻端,愈发加速了下半身血液循环的速度。
“如果不想被压倒的话,你最好现在就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