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年能几团圆月（3）
【那是她心底最自卑、最隐秘的角落，死死坚守多年的底线，却被他猝不及防撞破，就这样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尚子君不是个激进派，所以当年两人在一起之后，足足花了大半年时间才进展到接吻这一步。
跟傅司南的进展，似乎有些过快，但似乎又一直停滞不前。
她没办法给彼此的关系下一个定义，但这样暧昧不清的两人，却莫名其妙接了吻。
想到这个，脸忍不住有些泛红，视线不自然地掉转到别处。
再回首，楼下依旧空无一人，故事里的情节并未上演，那个男主角也没有突如其来地出现。
“只听过洗澡要人陪，没听说洗碗还要人陪的。”傅司南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带着一点戏谑的口吻。
“我们家的特色，孝子干活需要监工。”
“那你干嘛不直接替她干？”
“因为我懒啊。”
两人一起拿着电话笑开。
一旁的妍妍满心好奇想过去偷听，怎奈满手洗洁精泡沫，只得认命地加快手上刷洗的速度。
“就这样聊到明年吧？”
“神经病！现在还不到九点钟，我可没有话可以跟你聊三个小时。”苏意唯看妹妹的洗碗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挥挥手，示意她进屋去。
可小丫头怎会放过八卦的机会？来不及把手擦干净就凑了上来。
没办法，苏意唯只得往自己的卧室躲去，慢了一步被关在门外的小女生满脸不高兴，只得恹恹回到客厅，跟长辈一起看起了电视。
习惯了北方有暖气的屋子，乍回到南方，还真有些不习惯，手忙脚乱扯开被子披在身上，愈发觉得有些困顿。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怎么才九点多就熬不住了呢？”
“那你就睡呗。”
“不行，在我们这儿，孝子都要守岁的。”
“拜托，你都快24了哪儿还算孝子啊。”
“没结婚的都算。”苏意唯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
“那你睡吧，快到12点的时候我打电话叫你起来守岁。”
“嗯。”安心地挂断电话，苏意唯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几个小时后叫醒她的不是傅司南的电话，而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醒醒盹儿忍着凉意下床走到窗前，外面到处都是燃放烟花爆竹的声音，硬生生渲染出几分年味儿。
听听客厅里没什么动静，知道外公外婆熬不得夜已经睡下，忽然觉得没人分享此刻的心情有些寂寞。
正发着呆，傅司南的电话如期而至。
“怎么样，醒了没？”
“嗯，被鞭炮吵醒了，这边好热闹。”
因为B市禁烟火，所以电话里他那边的动静明显要小许多。
“吃饺子了吗？”
“没，家里人都睡了。”
“是么，一个人挺没意思吧？”
“嗯，有点。”她看到楼下有小女孩举着长长的烟火棒，即便在楼上都能感到噼里啪啦的火花声，不自觉弯起嘴角笑了笑，“你要是在就好了，可以一起放烟火，这边没什么人管的。”
话说出口觉得不太对劲，急忙又补充解释。
“我是说，B市管制太严，我们家这边还是很多人放烟花爆竹的，这才有过年气氛嘛。我家没人陪我玩，我自己一个人又不好意思跟一帮小朋友去放烟花，太尴尬了。”
“所以得拉个人垫背呗？”
“是啊，丢脸一起丢嘛。”苏意唯为自己转换话题的功力默默点赞，“对了，你吃饺子没？”
“也还没，他们在煮，我等会下去。”
“人多真好，可以一起煮饺子过节，多有气氛。我家外公外婆都睡了，舅舅和妹妹回自己家了，就我自己，实在也懒得下厨再煮饺子。”
“我人肉过去给你，你要什么馅儿的？”
“这次我又中奖了？”想到冬至去他家吃饭那个有关中奖的幌子，两人都笑了出来。
“这次增加了快递服务，如何，要不要我送过去？”
“好啊，来吧。”
从B市到S市有1000多公里，而且没有直通的飞机，到了临近机彻得倒车，苏意唯自然只当他是说笑。
隐隐地，听到隔壁电视春晚传来的倒计时，跟傅司南那边同步重叠。
全国这时候大概都在看春晚吧。
“你新年有什么愿望？”
苏意唯被问得一怔，随即笑了。
“跟你一起放烟火算吗？”
那边傅司南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一样，直到新年钟声敲响时才回她一句。
“嗯，当然算。”
“那你呢，有什么新年愿望。”
“我？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奶奶他们在叫我下去吃饺子，先挂了。”
“哦，好。”忽然从心底涌上失望的情绪，但她还是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被手机铃声吵起来的时候，苏意唯本不想理会，怎奈对方实在锲而不舍，于是只得接起来。
“唯唯，我是妈妈。有个男孩子现在在咱们家，说是你朋友，你能不能来一趟？”
一句话，把苏意唯惊得魂飞魄散，心里揣度着究竟是哪个朋友那么神通广大？
嘴里答应着，急急忙忙穿衣下地。
匆匆洗了把脸，苏意唯甚至连外婆煮好的饺子都来不及吃一口就往外冲。
偏偏大年初一早晨不好打车，她索性边走边等，足足二十分钟才等来一辆。
饶上了车，还是如坐针毡，脑子里翻来覆去琢磨着可能出现的那几个人选。
她朋友不多，男性朋友自然更少，小学初中高中那一半个早就断了联系。至于B市那几个，压根不可能知道她家地址啊。
思前想后，嫌疑最大的自然非尚子君莫属，印象中她好像跟他提过自家住在哪儿。
但日子太久远，连自己都不记得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可除了他，其他人压根不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于是苏意唯想也不想就把这顶大帽子扣在了前男友头上。
一旦确定了嫌疑犯目标，自然是越想越气，好好的大年初一不在家陪新婚媳妇儿，跑到千里之外的S市来给她添堵，到底安得什么心？
可是，当她敲开妈妈家那扇门的一刻，满腔愤怒登时化作无言。
有个男孩子就端坐在她昨天坐过的沙发上，逆着光，他的脸似乎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轮廓。
看见她，那人如释重负地笑了。
原本就精致的五官瞬间被那抹笑意点亮，带着炫目的神色，看呆了杵在一旁的妹妹。
那样好看的眉眼，那样的倾城绝色，不是尚子君，是傅司南。
“你怎么来了？”
“在家没事，怕你无聊，来看看你啊！”那张脸笑的人畜无害，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他就住隔壁，而不是在千里之外的B市一样，“不是要人肉快递吗？”
“唯唯，这位是？”
循着声音望去，妈妈那张带着犹豫的脸把苏意唯拉回到现实，视线一一扫过妹妹，和那个该被她称为继父的人，脑海中那根弦登时绷断了。
早逝的生父、改嫁的生母、有血缘关系却不亲近的妹妹、还有这样一个生生将她排斥在外的家庭。
这么多年来，那一直是她心里最隐秘、最自卑、最不愿示人的角落，她竭尽所能把它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任由那个伤口溃烂腐化。而傅司南的意外到访则毫无预警闯进那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不仅仅是锥心地疼。
一时间，狼狈、混乱、难堪一拥而上，她只想拉着他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没有回答妈妈的话，而是直接问向始作俑者。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址？”
“你医院入职时登记的是家庭原始住址，我想可能这两年也没来得及变更。”
傅司南看出她的慌乱，于是转向一旁站着的那三人。
“阿姨您好，我叫傅司南，唯唯是我爷爷奶奶的家庭医生，我们也是好朋友。这次过年趁着假期来S市旅游，顺便来探望你们一下。”说着，指指地上堆着的大包小包，“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他骨子里的高贵气质和不卑不亢的态度让那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家之主开了口。
“既然是唯唯的朋友，那就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用了。”苏意唯抢先一步打断了话头，“谢谢叔叔，还是不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姐，一起吃饭吧。”晓琳亲昵地搂住她的手臂，完全不复昨日初见面的冷淡。
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敲打着她的心，一下一下酸楚楚地难受。
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她看了看即使穿便装依旧好看得一塌糊涂的傅司南，心下多少明白了几分。
弯腰就要帮他从沙发上拎起那个双肩大背包：“不是来旅游的么，跟我走吧。”
傅司南连忙赶在她之前一把抄起自己的行李，半嗔怪半责备地开口。
“脚还没好利索，逞什么能？”转过头，“叔叔阿姨，那就不打扰了，多谢招待，改天有时间再来看您。”
说罢一手拿着外套，一手拉着苏意唯，朝大门走去。
“姐！”郑晓琳唤住她。
苏意唯回头。
“明天外婆家见。”只见她妹妹笑的一脸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