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初动心无意试探（4）
【站在最近距离见证了别人的爱情，却始料未及影响了自己的一生。】
北方冬日夜晚带着特有的清冷。
仔细凝望天空，还能看到大团大团形状不明的云块，稀稀落落分布在头顶的部分。
不远处会所大门口金碧辉煌，星星点点灯光闪烁着，满目迷离，像是距离他们很遥远。
张萌檬微微仰头向上望着，感觉刚刚郁结在胸口那一股闷气正渐渐散去。
男友站在对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面部表情。
半晌，才开口。
“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也没有，只是觉得有时候该出声还是要出声才好。”张萌檬低头，用脚尖踢着小石子。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想说，你那些朋友，似乎真的很不喜欢我。”
张萌檬皱了皱眉：“你又不是人民币，没必要让每个人都喜欢。”
似乎被这句话噎住，男友沉吟了半天，像是在酝酿什么重大决定。
“萌檬，如果我现在跟你求婚，你会不会答应？”
张萌檬一下子抬起头，脚边的小石子被踢飞老远。
“其实本来打算今晚当着大家的面乘兴求婚。”对方腼腆地笑了笑，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戒指盒，“谁知道气氛不是那么好。”
说着单膝跪地。
“萌檬，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的能耐，毕业之后没能力在B市发展，还得让你承受异地恋的压力。可是，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未来的每一天照顾你，尽最大可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吗？”
这一回，张萌檬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恋爱四年，尝过大学时代的如胶似漆，也经历过分隔两地的纠结无奈。
平心而论，他是个好男人，但却不是她理想中的结婚对象。
从小在将军院长大，看惯了爷爷奶奶辈相濡以沫的陪伴，她梦想能有个安稳的家，一个能随时陪伴在侧的踏实男人。
不需要多丰厚的物质享受、也毋须把她捧成公主，每日粗茶淡饭，她臆想中的幸福甚至是可以融化在柴米油盐里的。
可眼前这个人，却连基本的稳定都没办法给她，还谈什么每一天照顾你？
她从没嫌弃过他不得志。
都说莫欺少年穷，谁能在二十多岁时就断定谁一辈子出不了头呢？
可他的怯懦、他的畏缩，还有横亘在他们之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几百公里路程，都生生成了她走向他的桎梏。
结婚，于她而言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名词。
可跟他结婚，却是她四年来从未想过的动词组合。
男人不是傻子，看穿了她那一瞬间的犹豫，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着把戒指盒放在她手心。
“毕竟一辈子的事，萌檬，你再好好想想吧。”
张萌檬被动地接过，天鹅绒面的盒子并不尖锐，她却觉得掌心有个地方被刺痛了。
还好车子这时候来了，张萌檬有些仓促地将男友送上副驾驶，连惯常嘱咐的那句“到了给我电话”都忘了说。
车子一溜烟驶走，她低着头慢慢数着步子往回走，影子在身后被拉得纤长，直到觉得前面有人挡住了光。
一抬头，小胖正斜倚在会所大门口，双手压在身后。
“为什么不答应？”
张萌檬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顺势斜倚在门口坐下。
小胖陪着她坐在地上，背在身后的手像变魔术般拿出两瓶饮料，然后把其中一瓶放在她手上。
“弹珠汽水？哪儿弄来的。”张萌檬眼中闪烁着笑意。
“你喜欢的橘子口味。”小胖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没有吸管。”
“我现在学会不用吸管了。”张萌檬拧开瓶盖，用舌尖顶住弹珠，灌了一大口，然后用袖口胡乱抹了下唇边，“还是原来那个味道。我记得萧菁特别喜欢水蜜桃口味，每次都买一大堆放冰箱里冰着。后来萧奶奶说女孩子喝太多凉饮料不好，结果全没收了。”
提到儿时玩伴，她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容。
小胖也有样学样喝了一口。
“弹珠汽水在咱们大院可是流行过一阵子，不过我们男生喝这个是为了收集弹珠。傅司南那小子每次都比我们的多，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肚子装那么多汽水。”
“那都是萧菁给他的，她喝完汽水，把弹珠洗干净攒着，最后都便宜了傅司南。”
“我说呢，萧逸知道一准儿气死，这小妞就是吃里扒外。”
童年旧事如同打开时光机的钥匙，两人一时间都恍惚觉得回到那个在记忆里已经褪色到斑驳的大院儿。
张萌檬擦擦手上的水珠：“现在就是想欺负她都没机会了。”
空气一下子静默了。
过了半晌，小胖才开口：“你还记得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吗？”
她怎会不记得，那个时候B市还没有禁放烟花爆竹，几个大男孩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大堆焰火，都放在大院背后那片空地上。
吃过晚饭之后，傅司南他们借口说饮料不够出去买，一群男生走个精光。
而她则留下负责把萧菁引到二楼她自己的房间。
怀着被委以重任的忐忑，她想了无数个借口，萧菁就是不肯往楼上去。
大概是她演技太拙劣，最后直接被寿星女看穿了。
“萌檬，哥哥他们是不是准备了什么给我？”
从不擅撒谎的她竟答不出来。
“走吧。”
她尚未从被识破的震惊中回神，萧菁已经自顾自往房间走去，她只得尾随其后。
烟火升腾着在天空炸响的刹那，连她作为旁观者都感动了。
大朵大朵的光焰绽放在七月晴朗的夜晚，那是专属她一个人的幸福。
萧菁的脸被照亮，一连串眼泪顺着清秀的面颊争先恐后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她胡乱抹着，泪却掉得愈发汹涌。
“萌檬，我打算跟南南哥告白了。”
萧菁喜欢傅司南在他们中间从来不是个秘密，可当事人却从未正视过。
顶着死党妹妹的头衔这么多年，萧菁终于忍到了尽头。
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张萌檬边低头划开边开玩笑。
“怎么感觉这口气像要上刑场呢？”
傅司南他们回来的时候带着满身*味，萧逸脸上满是想要邀功的表情，可还没等他开口，自家妹妹接下来的表白却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南南哥，我喜欢你。”
傅司南旁若无人拧开一瓶可乐，喝了一口。
“菁菁，我也喜欢你。”他顿了一下，然后迎向小女孩炽热的眼神，“就像你哥喜欢你一样。”
萧菁的眸光并未因此黯淡下去，这是她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我却不是像喜欢我哥那样喜欢你。”
“除了我哥，从小我第一个认识的男生就是你。”
“你们成群结伙在幼儿园欺负女生的时候，我在。”
“你们翘课去骑车探险的时候，我在。”
“你们闯祸被爷爷罚揍罚跪的时候，我在。”
“你们被女生追着送情书送礼物的时候，我依旧在。”
“这么多年，我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你们身后，那时候觉得，只要跟你在一起，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是好的。可人大了，慢慢就变得贪心了，我想你回头看我，想站在你旁边。”萧菁停顿了好久，像是在酝酿词句，“哪怕是像你和哥一样，也好。”
她轻笑一声，语气自嘲：“起码你们俩还有王道后援会。”
周岩没忍住，一口汽水喷出来，他赶紧摆摆手。
“菁菁你继续啊，就当我是个布景。”
气氛一下子被破坏。
萧逸看了一眼傅司南，后者也回望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走到萧菁面前。
未满18岁的少年身形已足够修长，不得不稍稍倾下身子。
“菁菁，再过几年等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你对我，不过是青梅竹马的习惯。我在你身边的时间几乎跟萧逸一样长，你习惯了有个跟你哥哥完全不同类型的男孩子，日子久了，你以为这就是喜欢。”
萧菁眼里的光闪了闪，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打断傅司南的话。
“你跟萌檬，都像我亲妹妹一样。我没办法想象跟你拥抱接吻，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情。”少年清朗的声音像一把锐利的美工刀，划破萧菁仅存的一点念想。
但她还是不肯死心，语带恳求。
“你或许只是以为自己把我当妹妹而已。南南哥，你再等我几年好不好，等到我们都长大，或许在我发现我对你的喜欢只是习惯之前，你已经先发现你其实也是喜欢着我的。”
萧菁的话像是绕口令，但傅司南却听懂了，望着她神采奕奕的双眼，他竟说不出回绝的话，只得敷衍地点点头，算是应承。
可那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萧菁的等待，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年。
在那场生日party之后没几天，她死于一场绑架事故。
没有人知道，那晚张萌檬的手机里躺着一条来自小胖的短信，上面只有短短四个字：我喜欢你。
那时青春年少，总以为有大量时光可以虚掷。
可谁知命运无常，一个转身，这短短的一生或就已经走到尽头。
17岁的萧菁最终没能等到傅司南的答案，而同样没能等到答案的，还有现在将近27岁的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