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爆炸

当认出面前的是谁,她只呐呐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洛奕铭……”

“我很荣幸,你在酒醉的时候还能认得出我是谁。”

那张俊美如画的颜上绽出一抹似乎是出于满足的笑意,如粼粼水波,温润耀眼,那把别于戚霜,语字清晰,透有穿透力度的嗓音直叫人听了连心间都跟着回响,就像礼堂上充满祝福的钟声,福音绕耳,久久不散。

这样优秀的人,只消一眼,任谁也不能轻易忘记吧。

“洛奕铭。”叶子琳又唤了男人一声。

男人轻嗯一声。

“你喜欢我?”叶子琳微微蹙眉,眼见着那好看的脸上笑容微微变僵,心里竟不知觉间有一种名为酸涩的情绪淡淡晕染开来,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这个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比打眼的男人,简直是为了揪人心而存在的,无论何时何地,叶子琳见到他都恍若初见时,那抹心中悸动总忍不住出来作怪。

“子……叶子琳,戚霜很担心你,我带你回去吧,你醉成这样不能开车。”洛奕铭淡淡的笑着,控制住自己想要延伸至只和他有半公分距离的面颊的手,他死死捏住车门的边缘,才克制住因为渴望几近痉挛的手指。

叶子琳只觉得自己的双眼又模糊了,她透过迷糊的双眼看着模糊的洛奕铭,迷茫地问,“回去?回哪去?”

随即叶子琳想到了戚霜冷酷的音容,脸色也随之一变,“我不回去!”

“呵呵,别闹情绪了,你和戚霜再怎么吵架,家还是要回的。”洛奕铭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把叶子琳的话当作醉言醉语,笑着拉过叶子琳的胳膊,把她拉到副驾驶的位置,接过她的车钥匙,巧妙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矮身替抬着头望她的叶子琳系上安全带。

“洛奕铭,你什么都不懂。”叶子琳平静地任他施为,突然笑出声来,说不清意味来的,就是突然想笑了。

这个男人太温柔了,温柔到让叶子琳都有些怕了,在叶子琳的印象中,这个男人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他以往在叶子琳的面前表现出那种淡然,就像是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样,超脱的淡然,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一切,温暖的家庭,显贵的身世……

而她,最喜欢的就是他那稀少的,淡然的一抹浅笑。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的笑容似乎都是为她绽放的,或轻松、或纵容、或失笑、或……尽管痛苦依然勉强的假笑。

非常奇怪的,以往没有注意到的,被点明后,看到了许多以往看不到的东西。

如若是以往的她,也许会挣扎一下把,而此时,也许是酒醉抽去了她的反骨,她已经变得无力挣扎。

“洛奕铭……奕铭……我好想你……”叶子琳伸出手,想要触摸,想要拥抱,她已经放弃挣扎了,只想沉浸在这无法逃避的梦幻之中,却被一抹闪光闪到了眼,她被迫转移了视线,跟随着光亮的源处,她看到了路灯下戚霜面目可怕的笑容,在他的手间,是一个小巧的遥控器,只有一个按钮……

类似于引爆器一样的东西……

引爆器!

脑子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晰,脑子快,动作更快,就连叶子琳自己都反应不及,双手就伸了出去。

洛奕铭的双眸中正闪烁着一股动情的喜悦,那样强烈的情感是他这些年来从未有过的,都在这一刻被点燃,但还来不及延伸,就被狠狠的推了开来,直趔趄了好几步,脚歪在路边绊脚的石头上,又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完全的措手不及。

但不等他做出疑惑的表情,已经离他小有一段距离的车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砰然爆炸开来,火蛇一瞬间燎了起来,把整个车子都包裹在其中。

路边响起行人尖叫,争相恐慌的奔逃,索性叶子琳停车的地方比较开阔,火势没有燎远。

洛奕铭被火光刺着眼,仅仅是一个闭眼再次睁开的功夫,车子已经被火焰全然吞噬,前面的驾驶位早已经被炸的变了形,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哈哈哈哈……”戚霜癫狂的大笑出声,跌跌撞撞的走到跟前,指头点点已经完全被火舌舔舐的车子,又指指傻愣在原地的洛奕铭,“本来我也想把你炸死的,可我没想到她这么傻!不过这样也好,死了我就看不到你的痛苦了。瞧啊,多美的火焰,你亲手替她系上的安全带,放心好了,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都省的火化了!哈哈哈。”

仿佛疯了一般,戚霜笑得仿佛要把心肺都从嗓子眼挤出来一样,泪水流了满面都没有自觉,他手扶着额头,笑着笑着突然哭出声来,向着大火蔓延的地方落下双膝,以往挺拔的身躯服帖在地上,形成一道脆弱的弧度,语无伦次的像个孩子般伏地痛哭,“子琳,子琳,老婆,对不起,我错了,咱不签离婚协议书了好不好……咳咳……”

戚霜耸动双肩,鲜红的血喷薄而出,他却仿若不觉,用手抓着头发不停地撕扯。

不知是火燎的,还是悲痛所致,洛奕铭的双目一片赤红,喉间赫赫滚动,久久发不出一言。这一切太过突然,他甚至无法理解导致这副局面的缘由。

也许很多人面临这刺激性的一幕会大脑一片空白,但此时,就连洛奕铭自己也无法克制的回想了很多,很多。他想起青涩时期的他们,性子开朗的叶子琳,不善于言语的他,他想起了他曾经错过了多么美好的年华。现在想起,如果时间翻转,时空变换,那些示爱的话语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如果,如果有如果,在她还活着的时候,他真的很想说出那一句近十年都没有说出口的话。

但——一切已经晚了,逝去的生命已经如过去无法回旋的时光般,一去不复返……

“子琳——”那一声吼终于突破喉间,却沙哑的不成样子。洛奕铭朝着火海的方向冲去,伸出的臂膀想要拥抱那已经撩起丈余的火焰,那其中,有他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儿啊!

路边的行人纷纷上前拉住他,他伸出手,想要突破重重阻挠,却只能眼见着距离被渐渐拉开,拖到安全的距离。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洛奕铭跪倒在地,不再挣扎,也不再嘶吼,他没有流下一滴泪,不是不想,只是眼角干涸的流不出泪水啊。如果可以,他也想哭出声来,把他的痛苦发泄出来,可不知怎的,也许是痛到极处了,除了撕心裂肺的痛感,扭曲的面部表情,他的泪水也只能在心间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警车来了,戚霜被警察带走了,洛奕铭一直跪在原地没有反应,跪到双膝麻木了,他的心痛感却依然清晰得撕扯着心口。

许多人去去返返,洛奕铭清晰的记得车子发生了几次爆炸,被灭了火后的车子他不让人动弹,警察拉起了警戒线。

这把火烧得很快,等一切控制下来,车子已经被炸的四分五裂,本来停靠那辆红色奇瑞的地方,只留下一地残骸。

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虚空,叶子琳的灵体飘然悬浮在车子的上方,她看着洛奕铭一点点把夹杂着消防干粉和她的骨灰的灰烬收集起来,捧进坛子里。

洛奕铭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黑色着装的保镖,把他和车子围在中间,就像在为她吊唁。

叶子琳的心都要碎了,她仿佛能听见他内心的泣血,却只能看着他无比沉寂,无比压抑的捧着骨灰坛子就那么盯着那已经被烧成一堆残骸的车子,盯着那个她曾坐过,依稀能设想出的驾驶位一声不吭。他的双眼之中在酝酿着一股越来越深沉的黑色风暴。

可是,她摸不到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像一颗尘埃一样浮浮沉沉。

“洛先生,发生这种事我们也很遗憾,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辆车子在这严重影响了交通,我希望您能尽快想开。还有,这是戚霜的医检,上面显示戚霜已经只有不足一个月的生命了,我想这次行动,应该是他死前的孤注一掷……”

“关我什么事?”整整两天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洛奕铭冷冷一眼扫过去,只有两天,他一向干净一丝不苟的仪容变得无比憔悴,青灰色的胡茬冒出了头,可这丝毫不影响他双眸迸射出的刀刻一般的凌厉。

“额。”那人哑口无言。

但随即,他惊愕的看着男人转身,步伐稳重的离去,他的肩背挺直,全然一扫之前的颓废形象,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已经两天没有进食,只是无比执着的盯着那片狼藉地。

叶子琳漂浮着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被人护送上车,唇中轻轻逸出的一声叹息,也只有她自己能听到。扬起脖子,叶子琳把将要失控的泪水滑回眼眶,眼角一片酸涩,也许是她的错觉吧,已死的人怎么可能还有知觉,叶子琳自嘲。

天际,突然响起一道雷鸣,闪电随之而至,本来亮得灼眼的天空不知何时竟被乌云遮盖,浓云翻滚,阴郁黑沉,仿佛随时要滴下水来般。

车窗被缓缓摇下,露出的憔悴面容中,昔日光华无限的双眸中光芒不再,只剩下死水一般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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