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特么写好忘更了
这是一次奇异而又似乎注定了的交锋，方季赢了殷南秋，便娶了殷南秋；殷南秋输给了方季，便替方季掩饰了行踪。
是以一连几年，江湖之中皆传有蔷薇阁阁主无故失踪、甚至是死了的消息。
叶翡夜自然不肯信，只是，他却是也无法找到方季。
他派出一小队人，在江湖上寻觅多时，并不能找到丝毫与方季相干的痕迹——而总无法寻得。他的耐心不多，虽然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却也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
而这时已经距离方季初消失过去了六年，这六年之中，方淮已经四岁，而方浚……即是如今的叶天歌，也已经两岁。
方季与殷南秋终于出了雁回山，出了大如意教，一家四口，来到蔷薇阁中。
此时的蔷薇阁，已经被叶翡夜鸠占鹊巢多时。
方季便暂且不表。只说殷南秋，便是美色倾国，一双眼睛如同浩瀚夜空最灿的星，直直勾住所有人的目光。
而方淮肖母，即使才四岁，一张脸就已经出落得动情勾人，又十分乖贴，却不至痴愚，极有主见；方浚肖父，虽然年纪还十分小，眉目并不分明，却也不难瞧出其后风华灼灼的模样。
观其一家人，其乐融融，一副幸福和睦的样子，气氛融洽，全然没有一点忧愁。
叶翡夜的心情并非一个“怒”字可以概括。
他寻觅方季整整六年，夜半梦醒之时都似乎见到方季清泠含笑的脸。他始终记得张憬转述的那句话，他知道方季生气了，他也知道方季为什么生气，他以为只要他再寻到方季，对方季解释他心中想要说的，方季便会原谅他，他二人便能和好如初。
只是他不曾想到，只不过六年过去，方季就已娶了妻，还有了两个优秀如斯的儿子。
他并不只是含怒，他更含恨，含苦，含妒，他恨不得将殷南秋并上方淮、方浚二人悉数杀了，连尸体也抹得干干净净，将方季箍在他的世界里，永生永世不许方季离开——好像这样方季就从没离开过他的样子。
只是这并不可能。
他心头对爱情已经做了最大让步……他甚至想过放弃现如今的江湖地位，只要方季活着出现在他面前，只要方季还能对他微笑。
只是，如今……虽然方季活着出现在他面前，虽然方季对他微笑，他却是更加痛苦。他却是一点也不能感受到重逢的喜悦。
方季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懒得去弄清楚，他牵了殷南秋的手，走到叶翡夜面前，“师兄，好久不见，这是我妻子殷南秋，你大约听过她的名号。”
大如意教圣女殷南秋，正道畏惧、魔道尊崇的魔女殷南秋，叶翡夜又怎么会没有听说过。他只是想不到，方季怎么会与这一位走到一起。
俄尔他又明了，若不是方季与这一位走到一起，自己又怎么可能寻不到方季的下落。
一时间，他脸上表情异彩纷呈，终究落为一声叹息。
“我知道，”方季微笑，“江湖上皆道我妻子是大魔头，若是师兄觉得不屑与我二人为伍的话，我们……也是可以断了这同门关系的。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你！”叶翡夜瞬间讶然无比，他低低地重复这个字眼，“你……”迟迟没有落下接下来的字。
其实他想说，“你怎么敢这样就抛弃我们的过往呢，你怎么肯这样就抛弃我们的过往呢？”可是他不敢。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立场能够再去说这种话。
虽然逃走的是方季，但……先错的，明明是他。
他既然已经有妻有子，就不该不允许方季有妻有子。
他不能……将方季当作他这个人的专属，方季也是有血有肉的……而自己，从前待他太过混沌。
只是若是要他就这么放手将方季交给别人，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沉默地盯了方季许久，叶翡夜终于转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觉得在这种时刻，沉默有时候是最好作答。
但沉默并不代表他妥协，一切激荡淋漓的爆发都曾蕴蓄在平静之中。
他离开蔷薇阁，一颗心死了，却又似乎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叶翡夜才走不远，方季便重重呼出一口气，他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转头，他看着目光天真无邪的殷南秋，“多谢你，老友。”
是的，他们只是友人——是友人，却不耽误他们作为夫妻。
世间万事本就如此，所要追寻起来，是没有任何道理可以为之解释的。
殷南秋拍拍他的肩，“你我之间毋须客气，只有你得空时与我切磋几式，我便开心极了。”
殷南秋是个彻彻底底的武痴，她选择方季的原因，是因为方季与她合缘，亦是因为方季的武功。
能与她酣畅淋漓切磋的人，世上已经很少很少。
她好容易抓到一个，自然要抓得牢牢的。况且，她开口：“你能说出那些话，也是因为你自己挣开了你自己的桎梏，你战胜了你的心魔。”
这时她怀里的方浚不耐地哭闹起来，殷南秋急忙去哄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得其法，一段对话就因这小家伙的哭闹而不得不终止。
殷南秋简直急得跺脚。
方淮走过来，仰头看着殷南秋怀里的方浚，轻轻启口：“小东西，别哭了，我在这儿。”
他这话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方浚听完，立刻就止了那惊天撼地的声势。
殷南秋又气又笑，指着怀里的方浚对方季抱怨道：“你这什么儿子，就只听他哥哥的话，根本不听做娘的话！”
方季笑起来，从瞳仁晕到眼窝，他是真正发自内心地笑。
他抚了抚殷南秋的头发，轻声唤他，“阿南。”
这一声轻唤，带起一院春风。
而后叶翡夜竟似转了性了一般，当日的沉默之下还隐藏着刻骨的煞气，似乎是要毁灭这个世界一般，不过短短几日过去，他就带了笑脸，如若相熟老友一般又来到蔷薇阁。
他作良友之状，方季便也就当作二人从没发生过从前往事一般，也作良友状迎接。
两家人和和睦睦，两个人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是这样自然和谐。
恰逢有三皇子遭得陷害流落江湖，三皇子联系江湖十三门派，许之以利益，以助其成就帝王之业。
叶翡夜精于研药制毒暗器与诡术，而方季擅长兵刃阵法与机关术，从两人的武功路数上，即可看出两人的性格区别。
叶翡夜聪明而有野心，是以狠戾；方季正气而颇爱钻研，是以开阔。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在战乱时期，方向相同，一行暗招一走明道，分面夹击，自然还是可以和平友好地在一起的。
而战乱总不可能不停息的。
叶翡夜有浮生阁，方季创蔷薇阁，两派自然是协助帝王登基的那十三门派其中的两个。
十三门派齐齐作为助力，不过半年时间，先帝便顺利登了帝位。
当战乱停息之后，叶翡夜与方季，这一对暗与明，野心与正气的悖逆，再加上那无法挽回的误会，无人能挽回的晦涩感情，终于在时隔多年之后，成为不可开解的矛盾，摆在了台面上。
“他们……”
方淮开口，落下一声叹息，正欲接着往下讲去，却听见破空而来的箭声，他眉色一凛，伸手接住那支箭，从床上一跃而起，蹬了靴子便往门外而去。
一个人在门前站着，面容冷峻，却面含笑容。正是叶天泽。
“许久不见，淮淮。”
“是许久了，”方淮冷笑一声，“仔细算算，怕是有将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太多了，”叶天泽摇摇头，“不过十七年多罢了。”
“过往如烟云，散过便罢。”方淮冷冷地说着，一转头，就看见面无表情的叶天歌。
“三弟。”叶天泽笑着和叶天歌打招呼。
其实叶天泽很少这样喊他，他一般都是叫叶天歌的名字，只有有什么事情麻烦叶天歌的时候，才会唤他“三弟”，仿佛这样更能增进感情一般，仿佛叶天歌感受到这感情便会替他完成这件事一般。
“我承担不起。”叶天歌乍然笑了笑，“强作笑容不好，强认别人做弟弟也不好。”
叶天泽尴尬一瞬，却突然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没错，你的确不是我弟弟，”他吃吃地笑起来，“你名叫方浚，原是你身旁这一位的弟弟，可是如今……啧，你们可是有悖伦常呢。”
“悖伦与否，原是我方浚的事，你一个叶姓外人又何必管那么多？你又有什么资格？”
“果然是翅膀硬了，”叶天泽似叹非叹，“可别忘了，你是我叶家养大的。”
“嘁，”叶天歌嗤笑，“难道我稀得被你叶家养大么？”
“好，很好。话已至此，这脸也算是正式撕破了。”叶天泽指指自己手中的弓，“这次只是跟你们开个小玩笑，到下一次再见时，我们可就是不死不休了。”
不待叶天歌回话，他已经拂袖而去。不过几月没见，他似乎愈加瘦了。
叶天歌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蓦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