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承恩(一)

从景仁宫回来后,于雪整日忧心忡忡,就连晚膳也不传,没有一点胃口。

以为娘娘受惊,晚晴也不打扰,遣退了宫人,让于雪在屋中好好休息。然而于雪却也她退下,独自一人留在屋中,心思重重。

一个时辰过后,晚晴忽然推门而入,面带喜色:“娘娘,大喜啊。”

于雪此刻正在雪白的宣纸上书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只是随口的问了句:“何事?”看样子心绪已平复了许多。

晚晴道:“方才尚寝局的人来通传,皇上一会儿要来永和宫,今晚就宿在这里了。”

于雪手中的笔一顿,就在她出神的片刻,一滴墨在笔尖凝聚而成,渐渐不堪重负,滴落了下来。于雪开口,淡淡道:“知道了,先去准备吧。”

晚晴说了声“是”,立刻下去打点一切。

于雪放下手中的笔,忽然觉得有些气闷,不禁推开了窗户。

与慕华宛不同,永和宫的窗外,所能见到的,是一片高楼红墙。此刻也随着暮色的下沉,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已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宫人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晚晴走进屋来,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个年长的宫女。于雪并未回头,只是注视漆黑的天幕,听着晚晴的话:“娘娘,这位是尚寝局的秋姑姑。一会儿便会由她告诉娘娘,侍寝的规矩。”

晚晴说罢,秋姑姑立刻行礼:“奴婢见过婕妤娘娘。”

终于还是来了。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于雪转过身,说道:“秋姑姑不必多礼,一会儿还要有劳姑姑费心了。”

秋姑姑道:“娘娘这么说,可是折煞奴婢了。皇上不久就会驾临,还请娘娘先沐浴更衣吧。”

于雪点点头,由晚晴引着向侧殿走了去,在那里早已放好了热水。

伺候完于雪宽衣后,晚晴便带领着一众宫人们退下,只留秋姑姑一人在屋中。

盆中的热水散发着氤氲之气,很快整间屋子便笼罩在一层朦胧的水雾之中。秋姑姑仔细的讲解着侍寝的规矩,于雪静静的听着,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水温太过炎热,脸上很快泛起了一丝红晕。

秋姑姑讲解完侍寝的规矩后,水已变得温热。晚晴也带着宫人进来,手中捧着丝缎的衣物。

于雪穿上后才发现,这并不是宫嫔的服侍,而是民间嫁娶时新娘的吉服,只是胸前的纹饰稍作改动,端庄中又不失皇家的体面。

于雪正为此疑惑,便听晚晴笑着说道:“这是尚服局送来的,她们说,皇上早在册封娘娘为婕妤时,便已下令让尚服局赶制这身吉服。原本早已做好了,只是一直存放在尚服局罢了,不曾想到了今日,才派上用场。”

秋姑姑也道:“奴婢在宫中多时,还是第一次见有妃嫔穿这份吉服去侍寝的。娘娘得蒙圣宠,当真是好福气啊。”

于雪微微一笑,望了晚晴一眼。晚晴立刻会意,取出一锭银子赏给了她。秋姑姑连声道谢后,便退了出去。晚晴又伺候着于雪梳妆打扮。原来尚宫局送来的东西不光有吉服,还有还有翟冠和盖头。

晚晴为她戴上后,也赞不绝口:“奴婢方才听尚服大人说,娘娘的衣服首饰,是由司衣司的袁司衣和司饰司的张司饰亲手制作的。放在以往,这可是只有嫔位以上的娘娘才有的待遇啊。”

于雪沉默不语,心中又奇又喜,不知朱见深此举,究竟是何意,心中不免有几分期待。

晚晴帮她装扮好后,又为她盖上盖头,引着她来到寝殿,随后便退了出去。

于雪坐在床边,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红色,心里顿时开始紧张起来。幼时,她也曾见他人的嫁娶,红妆的新娘在喜婆的搀扶下跨入喜轿,此后便要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穿上吉服,坐入那顶轿中,嫁与自己心上之人的情景。只是家中的突变,朱见潾的食言,让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当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便注定不能拥有平常女子所能拥有的一切。

门忽然被推开,“咯吱”一声,在寂静的寝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于雪听到一个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陡然加快的心跳,一点点逼近。

盖头被掀开的瞬间,她忍不住抬头,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双龙金冠,白玉琥珀腰带,盘领宽袖的绛纱袍,胸前及两肩各有金丝龙纹。

于雪这才发现,寝殿的帐子,以及床上的被枕都已被换成了红色。四周的宫灯,也换成了手臂大徐烛。烛光映衬着朱见深俊美的轮廓,只听他柔声道:“朕特地准备的一切,雪儿可还喜欢?”

于雪点点头,脸上也含着一分笑意:“皇上为臣妾做的,臣妾感激于心。”

然而朱见深却沉默了片刻,说道:“朕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想让雪儿,同其它妃嫔一样。”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雪儿可曾记得,朕曾答应过你什么?”

于雪一愣,顿时陷入了思索。然而还不等她想起,朱见深就忽然拉着她的手,向门外走去:“走,朕带你去看样东西。”

朱见深拉着她推门而出,守在门外宫人见状,立刻跪了下来。朱见深也不理会他们,只是对李仁说道:“给朕备轿,朕要去寰宇台。”

李仁听后,立刻劝道:“夜深露重,皇上还是与珍婕妤早些安寝,这寰宇台明日再去也可。”

朱见深冷冷道:“你敢违抗朕的旨意?难道不怕掉脑袋吗?”

李仁心中一惊,立刻跪在了地上:“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倘若有什么差池,奴才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就啊。”

朱见深却道:“少废话,速去为朕准备辇骄。若是迟了,朕拿你是问。”

李仁见算不过,也只能连连称“是”,立刻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便准备好辇轿。朱见深拉着于雪坐了上去,由李仁亲自带路,很快便到了寰宇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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