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韩闯
暗阁。
“皇上,百里越不明白”百里越垂首请教“既然手卷的下落已经获得,为什么还留着任璇子心?”
龙启岇冷哼几声,却不见唇角抽动,让人不免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人生在世,本就是一个短暂而又痛苦的过程”龙启岇感叹道“死亡,不过是逃避的一种借口,也是解脱的一种途径。所以,不留着她尝尽痛楚,朕又怎能开心呢哼哼哼哼......”
在自己巩固皇权的路上,都不得不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放弃心爱的女人,丢弃自己的儿女......
这一路,自己是如何一点点熬过来的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世上最残忍的折磨不是让其死,反而是活着。
我要让所有的人都尝受到永无止境的痛苦!这才对得起我所牺牲和放弃的。
龙启岇双眼微阖,食指与拇指反复揉捏着鼻梁减缓压力。
“你去探听一下能工巧匠,带进宫来,试着将那翠玉簪修复”龙启岇轻轻道,声音极尽疲惫“虽然手卷的下落已经得到,但只有它一天不在朕手里,朕就寝食难安。”
“是。我这就去办”百里越拱手领命,遂转身离开。
呼~
一阵劲风将门冲开,吹进的风雪迎面袭来,龙启岇方才略有舒缓的眉心复重叠起来。
“皇上~”钱德喜来到他身前,“这里凉,老奴带您回寝宫吧”
“..好...”
......
尊治殿。
“边关传来八百里加急,急需援兵抵御异族侵略。战川将军近一个多月连续抱恙,到底是何缘故啊?”龙启岇明知故问。
“陈玉,你可知道?”
陈玉闻言,立即出列,垂首恭敬道“天气恶劣,战川将军前日染上恶疾,故而无法上朝。但......”
“身为一国将军,边关急报焉能置之不理?”龙启岇打断陈玉的话。“既然战川他有病在身,朕也不能勉强任命赴战,不过......”
“援兵朕还是要派的,只是战川就不必动身了,朕心中自有合适人选。”语气不容反驳“陈玉,三日后你尾随新任将军出征,明日朕会让接班人亲自道战川府蓉虎符。”
周硕或在一旁听得是且急且气,想他把女儿嫁过去,为的就是集结将军力量,如今却赔了夫人又折兵,怎能让他不气恼。
“皇上!”陈玉极力上奏“战川一家守护虎符多年.....”
“退朝!”龙启岇倒像是没有听见陈玉的话,干净利落的丢下两个字便起身离开。
留下满脸尴尬的陈玉,僵直着身子杵在原地。
龙启岇在后殿脚一迈出,目不斜视道“恭喜韩将军复兴家业。”
原来,殿上一席话皆是故意说与众人听,更是让后殿的韩闯见证自己的旨意。
“能为皇上效劳,实属荣幸。”韩闯温润的声音加上他那斯文的外表却让人有种放进嘴里咬碎他的冲动。
龙启岇率先在前面缓步而行,韩闯紧随其后,除了钱德喜在五步之外护驾外,其余婢女丫鬟皆被遣散。
“当初百里越将你带到朕面前,你说要与朕合作,说自己是人才,如今你做到了...”语气里听不出龙启岇是褒奖还是讽刺。
韩闯在他身边久了,凭借不凡头脑大致也能明白皇上的哪些神态语气代表什么样的心情。
不似当年望见他第一眼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可能只是那时候一个天上一个人间,相距太远的缘故吧。如今自己成了他身边人,这个国家的将军,竟不知惧意何来。
“还要感谢皇上不计前嫌,提拔小人。”韩闯献媚道。
龙启岇冷哼一声,若说自己卑鄙,此时倒觉得比不上这外表温润斯文的男子,很多事情策划容易,实施却犹如登天。
韩闯能做的如此果断,倒也算是枭中佼佼者了。
只是他有一点不太明白。
“当初你为了叫灵珂的女子与我合作,如今那女子已死,又为何甘愿继续留在我手下做事呢?”
龙启岇回身看他。
只见他某种狠冽,寒光毕露,充满仇恨的模样、“是,当初我的确为了灵珂”韩闯并不否认“可还有一点我没说,那就是为了报仇......”
“报仇?”龙启岇努力回想,像是记忆中有些片段遗失了。
“是”韩闯并不避讳“恐怕也是皇上您的旨意,派战川亦轩将我父母屠杀吧?”
龙启岇浓眉紧蹙,无论如何也记不清,当时是不是自己下的旨意。
再努力回想时,头却如同针扎一般刺痛。
“你倒是坦白”龙启岇努力保持身形“就不怕我因你这几句话杀了你?”
“皇上要真的想杀我,恐怕连利用我的价值都不会顾及就将我灭口吧?何必等到今天呢?”韩闯有些自鸣得意。
“没错,你说得对”龙启岇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才觉得好过一些。周围白茫茫的,只有身前的男子一身锦缎黑袍,如今看来已不再像是那个当初有些胆怯的少年,反而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神秘。
是自己老了,眼花了么?
龙启岇不禁怀疑。
这人...留在自己身边,究竟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只是我终究是皇上,不要妄揣圣意。要知道,身为皇上,也难免有时候会按情绪办事”龙启岇提醒韩闯。
韩闯倒也识相,俯身拱手道“臣明白。那臣就先为出兵准备,先行告退了。”
龙启岇疲倦的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御花园的棋亭走去。
韩闯离开后,钱德喜走近,认真道“皇上,此人城府极深,恐难以驾驭。”
龙启岇未加评断,反而问道“钱德喜,半年多以前,是朕命令战川去杀韩闯父母的么?”抬手在额头上轻轻捶了捶,像是这样便能回忆起来似的。
钱德喜一怔,忙道“是的啊,皇上怎么忘记了?”
御花园的石路上,空气清新的很,龙启岇这才觉得混乱的头脑有些清晰“恩..没有忘记,只是方才不知道怎么了,就一下子记不起来了,最近常常忘记一些过去的事情...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啊?”
钱德喜忙安慰道“皇上,要不请太医给你看看?”
龙启岇反感的挥了挥手“不必了,许是今日的奏折太多,看的我脑袋都混了,想必休息几日就会好的吧。”
......
将军府。
周子涵守在战川亦轩床边,单手支撑着太阳穴,上下眼皮直打架,意识里却执拗的努力让自己精神一些。
战川眉间褶痕深深的,脑袋时不时左右颤抖,口中隐隐含着灵珂的名字,却没有声音,只是反复出现同样的口型。
立于一侧的祖儿困的不断的点头。样子十分滑稽。
阿宝在她侧掩口偷笑,却也是接二连三的打着哈欠。
房间里除了各样的呼吸声外,安静的仿佛沉睡的黑夜。
“呃..不要...不要...阿灵!”
随着最后一声惊呼,让在场所有人顿时清醒,急忙看向战川。
周子涵见他睁开眼睛,满心欢喜。扯着衣袖上前为他擦汗,不想却被他推开。
“这是哪?”战川问道“是您的家啊 ,将军”阿宝回答。
“我的家.....”战川呢喃着,继而突然看向周子涵,抓着她的手腕,目光极尽期待,“阿灵回来了么?”
周子涵心酸的低下头,没有回答。
就在她低头刹那,战川掀被下地,赤足就向外面走。口中还自言自语道“我要去找阿灵..阿灵在等我......”
三人正担心来不及阻拦战川,却见战川在迈出门槛之际,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正疑惑间,陈玉伟岸的身影映入眼帘。
“到底还是为了一个女人!”陈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倒在地上的战川骂道“照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瀛国第一少将!亏我还想在圣上面前多加保你,可你...你....”陈玉一时间气的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他的堕落,手臂重重甩下,大气一出道“你太让我失望了!战川家族的脸都让你丢进了!”
周子涵忙去扶虚弱的战川,不忍道“陈将军,战川他大病未愈......”
“病!我看他是中魔了!着了那个女人的道!”陈玉气的口无遮拦“当初我借兵给你就是个错误!你可知道我让你蓉虎符不是为了让再度奉上的!”
周子涵一怔!
陈玉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奉上?将虎符奉上?
战川却没有一丝动容,“想要...就拿回去吧....”
此时战川才明白,什么复仇,什么虎符,什么将军之位,皆比不上灵珂守在身边。
如果......
如果自己早认识到这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
如果....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陈玉闻言更加怒不可遏。上前附身拽着战川洁白的中衣领子,硬生生的拎起,战川浑身软的像滩烂泥,任凭陈玉摆布。
“你说什么!!!!!”陈玉的眼睛好像马上就要瞪出来一样,战川却不屑的将头偏置一旁。
目光呆滞,没有丝毫焦距。
“陈将军,即便战川亦轩不再是将军了,也好歹曾是你的头领,怎么好这么对他?”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陈玉琢磨,着声音倒是好像在哪里听过。
刚一转身,便见一温润斯文的男子彬彬而来。
“你来做什么?”陈玉忽然想起曾在七天客栈见过他。
是方泽禹的手下,名叫韩闯。
“我自然是奉旨蓉虎符带兵出征的新任将军啊”
陈玉大惊,手一松,战川又跌坐在地上,依旧一副颓靡之态,这个世上除了灵珂的消息,貌似没有任何能够打动他的话题。
韩闯笑着蹲下身,将手掌摊开在战川面前“战川,虎符交出来吧。”
战川闻言,麻木的像个傀儡,无所谓的伸进怀里将虎符掏出,刚一出现,便被韩闯迅速抢在手中。
“战川!你......”陈玉不想战川亦轩竟然如此轻易的将兵权交给一个曾经在自己门下做事的人,对他的失望是更加深几分。
“既如此,小弟就不打扰了”韩闯起身收好虎符,得意傲娇道“啊对了,这府上的牌匾小弟替你摘了,皇上念你家族世代守护虎符有功,府邸就不没收了,只是牌匾不能再挂了。”
言罢转身离开。
众人发呆之际却见他忽又回头,望着地上的战川,满眼轻蔑“战川亦轩,你一定忘记,半年多以前杀掉的速锦夫妻还有我这么大的儿子。”
战川闻言目光一闪,旋即一笑道“原来是来讨债的,应该的...应该的......”
韩闯不禁蹙眉,目光像是包裹着一条臭虫一般厌恶“我告诉你,这还远远不够!你逼死灵珂,是你永远的无法偿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