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皇子

夏子昭将她的落寞尽收眼底,深邃的黑眸在明暗的火光下闪烁不定。

篝火中‘啪’的一声脆响,夕芫从回忆中醒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抱歉的看向坐在对面烤火的夏子昭,夏子昭低垂着眼帘,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的异常。

夕芫垂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双臂紧紧蜷在膝盖上,多天的颠簸让本就瘦弱的身形更加纤细,仿佛风一吹就会飘走似的。

夏子昭从篝火上的铁锅中灌了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道,“夜里风凉,暖暖身子吧!”

夕芫颔首谢过,两人依然没有什么话可说,各自坐在火堆的一侧,不时向不怎么旺盛的火中添些助燃的棕油。

夕芫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坐上一夜,可一直沉默的夏子昭却开口说道,“皓轩没有告诉过你关于我的事吧?”低沉的声音敲只能让他们两个人听见。

被夏子昭没头没脑的话唬的一愣,夕芫疑惑的抬起头,却突然想起宇文皓轩曾跟她提过一句,说有关于夏子昭的身世他不便多说,如果夏子昭愿意会亲口讲给她听。

今日无端提起这个,难道夏子昭是要道出自己身世过往吗?正当夕芫还在思虑时,夏子昭并没有等她回答,又开口说道,“其实我和盈盈并不姓夏,我们原本应该姓宫玉。”

宫玉?夕芫偏过头,觉得这个姓氏十分耳熟,曾在哪里听说过,头脑深处的记忆渐渐浮现,夕芫似想到了什么,握着水杯的双手一抖,热水贱在手背上,‘当啷’一声水杯落地。

她紧张的看向周围,也许是由于白日过于疲累,熟睡中的人并没有被吵醒,几个守夜的匈奴士兵也只是向他们这里望了一眼。

‘宫玉’是月莲国王族的姓氏,在中原并不存在,所以知道的人甚少,可夕芫从小在皇宫中长大,对各国的王族多少都有耳闻。

月莲国是地处西方的一个国家,与中原相隔甚远,基本没有什么交集,对于这个国度的了解都是从史书传记或是口口相传中得知。

‘宫玉’这个姓氏在月莲国是王权的象征,只有帝王及其后裔才有资格姓‘宫玉’,而在诸多皇子中没能继承皇位的其他偏支在新皇登基后都要改姓,所以‘宫玉’这个姓才愈发的尊贵。

夏子昭说他原本应该姓‘宫玉’,话外之意便是月莲国的皇位本应该是属于他的,夕芫联想到十几年前,听闻月莲国的一场政

乱,在那次政

变中,月莲国的太子不幸身亡,由他的弟弟继承了王位。

难道夏子昭就是那位‘身亡’的太子吗?可书上记载,月莲人皆是蓝眼银发长相秀美,夕芫将夏子昭上下打量了一番,除了长相秀美这一点,再没发现他与中原人有什么区别。

夏子昭拂了拂肩上的乌发,知道夕芫在怀疑什么,轻声笑道,“不用看了,我和盈盈一直都在吃师公调配的药,外表上已于中原人无异。”

夕芫也发觉自己实在不应该盯着除丈夫之外的男子这样看,忙晕红了双颊低下头,可这抹酡红却让夏子昭眼中闪现出绚丽的色彩。

望着夜空,夏子昭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无论是惊心动魄的大事还是平淡无奇的小事,语气皆从容平和,所述之事倒像是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可见多年过去,他早已将这些看做了身外事。

夏子昭是月莲国的嫡出皇长子,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可当时的月莲国,朝政大权掌握在辅政大臣手中,辅政大臣的女儿敲在夏子昭出生的同年又为皇帝生下了一个皇子,夏子昭太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他的母亲怕他被人暗害,在他刚满五岁时就秘密送到紫云观中寄养,打算在他成年后再接回宫中。

可天不遂人愿,在他十五岁那年,一向身康体健父皇突发恶疾,没有等到他回宫便一命呜呼,其中有没有阴谋现在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等他赶到皇城时,他的弟弟已经在辅政大臣的辅助下登基称帝,而他的母亲居然被冠上了弑君的罪名。

他赶回宫中时,母亲已经被处以极刑,尸体悬挂在皇城外示众,那天他持一杆红缨枪闯进宫中救出了不满两岁的妹妹——夏盈盈,抢回母亲的尸首,一路抱着盈盈,背着母亲逃回中原。

自那以后月莲国多次往中原派遣杀手,要将夏子昭斩草除根,月莲人的特征极易辨认,为了保护他们,师公配制出一种能改变体貌特征的药,月莲国的杀手找了很多年也没能发现他的踪迹,渐渐也就放弃了,只是夏子昭和夏盈盈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服药,如若不然很快就会恢复月莲人特有的样貌。

一开始夏子昭是打算替母亲报仇的,也时时关注月莲国的动向,可这些年月莲也发生了很多事,本以为能完全控制新帝的辅政大臣,却被自己的亲外孙弄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就连生养了自己的母亲这位新帝也没有放过,其实这并不能怪新帝狠毒,怪只怪他们没有想明白,作为皇帝首先是万民的统帅,其次才是某些人的外孙和儿子。

这位新帝也的确有些铁血手腕,十几年间将月莲国管理的井井有条,比他父皇在世时更上了一层楼,夏子昭便渐渐放弃了复仇的想法,他这个成为过去式的太子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今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已不超过五个,就连夏盈盈都被蒙在鼓里。

夕芫以前总觉得夏子昭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皇子,如今看来他的确具备了一个皇子应有的气度和谋略,夕芫的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一股崇敬。

可夏子昭自己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在风雨飘摇的市井行走惯了,恐怕他早已不记得做皇子是什么滋味,有时甚至会连自己曾经是个皇子这件事也忘记,过去对他来说早就没有一丝痕迹,除却紫云山上母亲的坟墓,所有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现在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夏盈盈能平安快乐的过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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