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夕(洛都之回忆2)

妘府在洛都城的屋宅虽也不小,但家业并不富庶,以前将军常年在外征战也甚少应酬权贵,家中用度全都靠着一份俸禄几亩田地而已。

洪莲一身素服,坐在榻上发呆。过了半日,突然喊来管家凤伯,“将府上的丫鬟家丁都叫来问话,想走的都走吧,反正这边也用不起那许多人了。”

“是——”凤伯在妘府多年,感情还是有的,“其实莲夫人多虑了,大家都没有要离开妘府的意思。”

“哼,就算他们不要工钱,光这么多人吃饭穿衣,也是坐吃山空啊!”洪莲说着说着又抽泣起来,“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养家的法子哦!”

“莲夫人,要不将平县的几亩田地卖了吧?也值一些钱的。”凤伯建议道。

“罢了,罢了,交给你去办吧。”洪莲蹙眉摆手道。

入夜,洪莲翻箱倒柜取出自己所有的金银首饰和绫罗华服,打成一个包袱,藏在橱子深处。

“娘,你这是做甚么呀?”被声响惊醒的妘茱揉着双眼不解地问道。

“没事,没事,娘找东西呢。”洪莲回到床边哄哄女儿,“再怎样,娘都不会让我的茱儿受苦的。”

洛都城内,繁华热闹。洪莲虽然穿着素净的衣裳却也满袖飘香,加上那天生的婀娜步伐,妩媚神情,引得一些男人频频侧目。

“掌柜的,你看一下,这几个首饰当得了多少?” 洪莲在一家当铺前止了脚步。

那老板将一个玉镯子拿在手里把玩半天,又拿起另一支簪子瞧了瞧,伸出两个手指头。

“行了,就二十两吧。”洪莲笑着将首饰放下。

“这位夫人真是说笑了,是二两银子!”当铺老板嘿嘿干笑一声,摸了摸下巴上灰白的山羊胡子。

“什么?你这不是欺负人,这些可都是好东西,是靖王府……”洪莲把脸一拉,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小店开门做买卖,夫人请便!”掌柜的一甩手。

“你!”洪莲正恼羞成怒之际,只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哎呀呀,如此通透之美玉当了岂不可惜。”

回首,竟是陆少楠。那个纨绔子弟和靖王爷的小公子成日里吃混在一起,洪莲做歌舞姬的时候经常来捧她的场,也算是故人相逢了。

“这翠玉还是戴在夫人手上好看。”那陆公子拾起柜台上的镯子,不着痕迹地套在洪莲略微丰腴的手腕上。

洪莲被他这么一逗弄,脸上微烫,收起东西就奔出了当铺。

不想那陆公子追了上来,从腰间取下一个香囊,递与洪莲,又在她耳际轻喃道:“少楠可是对夫人的歌舞念念不忘那,这些年来,就算是清荻坊头牌姑娘的舞姿也无人能及当年的莲儿……”

洪莲的耳朵一阵酥麻,俯首嗔笑,“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眼中却是波光流转,这个陆少楠可是个有钱的主,说不定……

数日之后,凤伯还是听从主子的意思,遣散了一众奴仆,只留下罗妈和三两个莲夫人合心的使唤丫鬟。偌大的妘府,一时间,冷清了好多。

这天用过午膳难得天气晴好,妘茱吵嚷着要出去玩。罗妈拗不过二小姐,特来向莲夫人请示。洪莲品了口热茶,点点头答应了,罗妈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被唤住,“去,把大小姐也一起带出去吧,姊妹俩有个伴。”

罗妈不敢置信地望着莲夫人竟忘了回话。

“楞着干嘛呀,还不快去。”莲夫人是难得的不发脾气。

“是,是。”罗妈赶紧退下去找大小姐了。

“你们也退下吧,我要去祠堂为将军念佛抄经,没有我的传话谁也不许进来,知道了么?”洪莲凤眼一扫,吩咐那两个丫鬟。

“奴婢知道了。”钟儿和灵儿也退出了房间。

***

“茱儿,茱儿她……”妘夕满头是汗,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灵儿正从厨房里出来。

“二娘,二娘呢?”妘夕抓住灵儿的手。

“莲夫人在祠堂诵经呢。”灵儿一看大小姐拔腿就往后边跑急着喊道,“莲夫人不让人打扰,小姐你别……”可是转眼那个小身影已经消失了。

妘夕一把推开祠堂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爹爹和娘亲的牌位安静地立在那儿。可是灵儿明明说她在这里的。退出了祠堂,后屋的竹林被风吹过,沙沙作响。突然,一阵细碎却奇怪的声音从竹林边上的厢房内传出。那里以前是给客人留宿的地方,长久没有人入住了,怎么会有人声?

妘夕壮着胆子,慢慢挪去,将耳朵贴在在门缝之上。是个女人的声音,好像还有一个男人,在笑,又像在哭……妘夕试着推了一下门,那老旧的木栓咯吱一下,竟然开了。

循着那叫人起鸡皮疙瘩的人声,不堪的一幕出现在妘夕眼前。

一对男女,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

妘夕呆在那儿,甚至忘记了尖叫抑或掩面逃走。直到那个女人大叫一声从床上滚落下来,像头发狂的狮子般扑向她。

妘夕在那巴掌落下之前终于出声,“茱儿落水了。”

“啊,茱儿!”衣衫不整的洪莲冲了出去,留下妘夕一个人跌坐于地。

那个罗帐内的男子迅速穿好衣物,走近前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小姑娘,来,到叔叔这儿来。”陆少楠婉尔一笑。妘夕垂首不语。

“乖,叔叔带你去买好玩的捏面人儿,若是别人问起,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见过叔叔,好不好?”

妘夕抬起眼眸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好听的声音、好看的脸孔、不俗的衣着,却是如此叫人作呕!她并不清楚二娘和他到底在做何事,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苟且龌龊的。

“好。”妘夕抬起脸却是一脸的天真懵懂,仿若刚才她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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