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命运如此

第一百零九章

相华园的昨夜的灯火格外明亮,似乎浩浩亮了一整个晚上。这一夜过去,有人夜不能眠,亦有人酣然度夜。可不管你是其中的那般,时间依旧是无波无谰地流逝,过后王府终归是平静如初。

今日,清竹苑一如往常清静,尽管王府里几日来风声纷扰,但也似乎影响不了这里。秋来,小院十分合时宜地染上了秋季萧瑟的色彩,梧桐树枝桠上枯败的树叶飘落在地,零零散散洒了一地。而水缸旁,往昔茂盛鲜绿的草儿也抵不住这股秋气,也是渐渐变得暗黄了,软软地趴在水缸壁上。

清竹苑,这诗情画意的名字,入了秋倒是显出了几分该有的韵味来。清静无人来扰,院落里头的人有多少的闲情逸致,整日对着书香墨气里,也会生出些慵懒的倦意。

就比如,里头的若沫就经不住这股席卷而来困意,真稀奇,这都快响午了,还在睡着。

“王妃进来可是越发贪睡了,都响午了。”花秀面是装着气恼的模样瞪着赖在床上的若沫,她早上来的时候在睡着,居然到现在还在睡着。看着床榻上那人睡着那是一脸舒适惬意,花秀没辙,又没好气地笑了,拉了拉被头,“王妃再不起来,可是连午膳都不吃了?”

听见声音,床榻上那人轻轻在被窝里蠕动着,折腾好些时候,就是不肯露出脸来。

“花秀,我乏得很,再让我睡一会儿。”睡意犹在,若沫迷糊半张着眼睛,随后又挪了一下身子。背着花秀,嘟囔一声,“怪昨晚太晚睡了。”确实,自从答应写霍策天字之后,她每晚都要练字练到很晚。

其实吧,每日十篇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犯不着熬夜写。可问题就在于,霍策天那浑蛋挑三拣四,非要她上几十上百篇,挑出他自以为能入眼的,才肯放过她。呵,不然非让他书房里那些丫鬟踩烂了清竹苑的门槛不可。这不,一天下来,她是手酸眼也酸,可别提多累了。

“王妃现在怪谁都不管用,再窝在床榻上头可不成肿眼睡虫了?可不能睡下去了,起来起来……”花秀可不能纵容了她,睡晚了早膳不吃也就罢了,现在都响午了,再睡下去,哪能行呢?说完,花秀拉起被头,催促着若沫起床。

拗不过花秀,若沫才终于不情不愿地起来了。睡眼惺忪,尖脸上有些无血色的青白,看去倦意连连,不该啊,明明都睡得这般沉,那模样怎的还是没睡足一般?

“王妃,你近来真是越发贪睡了。”花秀一旁盛着一碗汤,一边还不忘念叨近来嗜睡的若沫。随后,又语气顿了一下,有些顾忌地再小声问,“可是有什么难以消磨的事?”她想起,似乎,最近王爷那儿来的人次数繁了。来人时她们家王妃总是避开她和花琪,也不说原因,可是又来找麻烦了?

难以消磨的事,似乎真是有,可眼下她又该怎么说是因为写不出一手好字才那样的呢?说不出口吧。若沫面上略带歉意笑笑,接过碗,颇有几分辩解的味道说了,“没有,想是入秋了人都染上了秋气,容易犯困些。”

花秀想笑她,哪里是犯秋困,人懒了罢。但听得若沫这样轻松的语气,心也放松了不少,想来,那些人也没怎么为难王妃吧。再看若沫,花秀只笑笑,便不再说话。

“花琪呢?”碗端在嘴边,若沫突然想起,就说难怪那么清静,原来是少了花琪那丫头。是了,最近也少见花琪在眼前晃悠。

“我猜着,许是在上次的荷花池那儿吧,入秋后,那里的荷花调了,眼下深秋时分正是采莲子的好时候呢。”说道这里,花秀笑了,再提醒着若沫,“王妃可记得?以往在府上,花琪这个时候可是最喜欢到街上逛集市,也不买胭脂,就捧一堆莲子回来,结果咱房里那桌子都搁不下呢。让她撤些走,那丫头不肯,最后还闹得哭鼻子了呢。”

花秀脸上是笑着说,只是期间眸眼稍稍柔和起来,心里便开始回忆着从前在相府里自在的生活。她再回想,依旧会感叹,虽身为奴仆,但她们能遇上若沫这样的好主子,也确实是很幸运的。

特别是她,十分幸运。

“那兴许是了。”若沫淡淡笑,看得见花秀说话时那舒展开的眉宇是带着浅淡的暖意,她便能想得到当时她们欢笑檐下的时光。只是,遗憾得很,这段记忆现在的她是没有的。

其实往心里深处想,实话说了,在这具身体里唯一还残留着沈若沫本人的情感的,只有霍煜天,当朝太子。眼见太子那时,她是惶恐的,那温柔如水的眼眸有对沈若沫数不尽的眷恋,她清楚,却没办法回应。

怎么办呢?眼前人面目依旧如黛如画,只是无人能知命运是如何千转百回,辗转至最后的结果是:此人非彼人。

“王妃,怎么了?”看若沫手端着碗发怔,花秀忍不住上前小声问了一句。往往若沫这样独自发怔时,花秀心中总是感觉不安的,自有不安从何而起,自己也不知晓。

“没事。”若沫轻笑,低眉浅尝一口汤。罢了,命运已然如此,她也不必再自作烦恼。

如今她只须劳心记着一事,她是沈若沫,只是不记得往事的沈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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