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佳酿
水月庵，丫头道别环儿，上了马车。
丫头今日的面色颇有几分闷闷不乐，环儿识趣得不多言，目送了马车，便关门回庵。
丫头已经闷闷不乐好些天了。
从慕叶拒绝她另备屋子那刻起，丫头心里就堵得慌。
丫头不明白，她这般全完是为慕叶及胎儿考虑，可慕叶为何……那般冷漠待她呢？
丫头想问慕叶又无从开口，近日来便想着法子的往外梅园外头跑。
有时她去看爹娘，有时便是在洛阳城里玩乐，今日则是替慕叶往水月庵送补品。
慕叶交待她的时候，便只吩咐送至水月庵，报上慕叶的姓名即可，丫头想问清楚，可慕叶不愿多说，她便没问。
丫头心里徒生一股既悲又喜的情愫，跟了慕叶数月，她竟也知察言观色了。
可那是慕少呀！
想到她能读懂她之心思，丫头心里怎会不喜呢？
丫头坐在归梅园的路上，正在心里试图盘算出慕叶的心思。
忽然，车厢一震，车夫“哎呦！”一声，随之出声呵责道，“你这车怎么赶的？！这般莽撞！”而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丫头在马车中扶稳了自己，将竹帘掀开一条缝隙朝外望去。
马车前头，横着另一辆宽大马车，赶车人乃是个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那大汉不慌不忙，甚至连半分愧疚都不曾表露，仍是笃定坐在马车上，举着马鞭向车夫道，“对不住了！”
那道歉马虎得很，莫说车夫了，连丫头都听不下去了。
“你这人好是不讲道理！”
丫头推了车厢门而出，对着对面的车夫毫不畏惧，“我这马车行得好好的，你横冲直撞地撞了上来，如今连道歉竟也这般敷衍？洛阳城里天子脚下，你还敢这般肆无忌惮？！”
丫头这几声指着，全然是揣度了慕叶的语气，心里想着慕叶训责他人之时的气势，连着自己也壮了胆色，话语一出，心想自己还有几分慕叶模样。
络腮胡子大汉没料得马车里钻出个这么牙尖嘴利的小丫头片子，那气势也更是胜他一筹，原本甚是不以为意的面色露出一丝窘迫。
大汉不知如何还嘴之时，马车中响起了自家主子的声音。
“姑娘骂得在理！今日是我莽撞，若姑娘愿意，可否赏面容我向姑娘请个罪？”
那声音粗狂而浑厚，与这洛阳城中的人全然不同，更与梅园里的那份温雅截然不同，丫头听出了一股家乡的味道。
丫头抿着唇，眼中已露出欣悦之色，却是被身侧的马夫小声拦了下来。
马夫使了个眼色，提醒道，“小姐，夫人正等小姐归家呢。”
丫头一眨眼，水灵的大眼睛闪过一丝黯淡，丫头瞥了一眼对过马车，“罢了，人与马车皆无事，公子不必破费，再会！”
说罢，丫头便转身入了马车。
可那迟疑之色，早落进了对过男子的鹰眸中。
梅园，丫头归家之前。
慕叶捧着一摞书卷从胡媚处归来，推门入书房摇头晃脑的感叹，“阿媚这月子还没做完，脾性已见长不少！我为这些个书卷，可谓是死里逃生！”
苏延正在阅奏折，苏炜虽已登基，可朝事还是分了大半给苏延，还美曰其名为“朕年幼，一切都需太傅提点”。
苏延阅完手上这份奏折，慕叶已在他的身侧坐下。
黑眸一斜，苏延掠过慕叶抱回来的书卷，却是连个书名都没有书卷！
“这书卷里头写了什么，竟让你为此顶着阿媚盛怒前去？”
“阿媚自个写的育儿心经，”慕叶搁了书卷，凤目微微眯起，盯上苏延温雅无双的俊颜，“说来，这孩子以后虽你姓，入你苏家族谱，顶多唤我一声母亲，可我要怀胎十月，十月之后为生产而经历死亡、疼痛，生下之前，要看这些心经，生下之后又要尽养育、教导之责，可你……好处全叫你占了，却是半分力都没出！”
苏延倾身，黑眸凝着慕叶之俊美容颜，温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然，“阿璟，谁说我半分力都没出？这孩子全然皆由我出力！”
慕叶望着那无比认真的神情，嘴角微微抽搐。
她还当苏延要说什么大道理呢？！
慕叶抬手一推，将近在眼前的俊颜推得远远的，不由分说丢了一册书卷到苏延怀里，“你看一半，我看一半！”
黑眸掠过那书卷，苏延宽袖轻拂，怀中书卷便又滑至慕叶腿侧，“这书卷……你瞧罢，我还有一册书未瞧完呢。”
慕叶脸色微微一变，该不是那本素女经罢？
凤目轻移，略至苏延之面色，黑眸泛着某种异样光泽，慕叶便知自己没猜错。
“苏延你……”慕叶一叹，“我再给你煮壶墨菊，等茶凉请你喝，败火。”
苏延轻笑，“茶凉之前，有你足矣。”
说的正是煮墨菊那次的意外缠绵。
慕叶挪了身子背对苏延而坐，捧着书卷读阅起来。
怀孕生子一事，她和胡媚皆是从未想过的，胡媚怀孕之时做了不少准备，故而有了这无名的书册，慕叶正好拿来一读，讨了个便宜。
未读多久，慕叶便觉眼皮重得很，越瞧书卷上的字越是瞧不懂，好似那字跟她捉迷藏似的，都躲着她。
握着书卷的双手也渐渐失了力道，慕叶脑袋一歪，身子一软，后背便靠上的苏延的肩。
苏延扭头，黑眸掠过凤目已闭上的慕叶，一手将人揽在怀中，一边轻声唤道，“阿璟，回屋去睡。”
“嗯。”
慕叶应了声，声音含糊在喉中，其困顿是听者便知。
慕叶身子一翻，在苏延怀里寻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继续睡。
“阿璟。”
苏延又唤了一声，慕叶已是睡着，毫无回应了。
丫头回来之时，推门入书房，大咧咧喊了声，“慕少！”
而后，一双亮透人心的黑眸扫来，眸光掠过丫头。
不稍说话，丫头已从那眸光中清清楚楚读明白苏延之意。
丫头捂了嘴，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在苏延怀里熟睡的慕叶露出一丝歉意，丫头微微欠身，折身退出书房。
出书房之前，丫头回首，眸光落在席上两人。
慕叶趴于苏延膝头，身下垫着软垫，脑袋枕着苏延双腿，长发被苏延顺得服帖，睡颜安详。
苏延正襟而坐，一手翻看奏折，一手搭在慕叶肩头，宽大的袖袍挡着光线，遮住慕叶的眼。
丫头回望时，苏延正轻抚慕叶的肩颈，安抚被丫头吵到的慕叶。
那双黑眸里装载着无限柔情，仿若洛江江水，滔滔不尽。
丫头陷入那柔情中，心神为之一震，被那目光注视之人该是有多幸运，若是她今生也能得那眸光望一眼，也该无憾了。
慕叶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时，脑袋昏沉得厉害。
凤目张开，便望见苏延温雅俊颜。
苏延正在阅那阅不尽的奏折，眸光未挪，已是知道慕叶醒来。
“醒了？可要再睡会。”
“不了。”慕叶依旧趴在苏延膝头，以从未有过的自下而上的角度打量苏延。
慕叶想，许是她睡得太过昏沉，竟觉得苏延的下巴竟也是完美无瑕的。
看了一会子，慕叶也醒了些许，双手攀着苏延欲起来，苏延便放了奏折去扶慕叶，怀里的人娇软无比，带着惺忪的睡意，以及慕叶独有的优雅清香。
慕叶的温馨香气直扑苏延鼻腔，化成一股火苗，窜入那双黑眸之中。
慕叶借着苏延的力道起身，身上还是没有力道，整个人依靠在苏延的怀里，因是背靠胸膛，慕叶瞧不见那双紧缩的黑眸。
慕叶只觉得脑袋昏沉，“苏延，你说我是不是睡多了？头晕乎得很。”
苏延没有答话。
抬手搭上慕叶的太阳穴，手法娴熟为慕叶按揉起来。
慕叶将头一仰，整个人躺靠在苏延的怀中，甚是惬意享受起来，甚至还发出似玲珑一般满足而愉悦的轻咛声。
在苏延按揉之下，慕叶的脑袋却是清醒了许多，肚子却是又传来饥饿感。
慕叶揉了揉肚子，想起那盘没吃到的玫瑰酥，“苏延，我饿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做玫瑰酥啊？”
黑眸一沉，苏延将那眸底的火苗压下，沉声道，“我何时答应你了？”
慕叶急了，“那次做桂花糕时你还答应做玫瑰酥的！”
“那日你说顶好再加一份玫瑰酥，谁人答应了？”
慕叶露出失望神色，憋嘴道，“算了算了，我不该吃这么多。”慕叶捏了捏自己的手臂，转头望向苏延问道，“你说我近来除了吃便是睡，会不会养成个大胖子呀？”
转头之后，却是落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那一转头黑亮的青丝在空中旋着，发丝散落在慕叶的肩、颈，俊美的容颜带着无垢笑意，凤目闪着盈盈水光，慕叶整个人散着一股清韵，无比吸引苏延。
苏延黑眸一缩，抬手抚上慕叶的颈，指腹按着发丝在玉颈间摩挲。
苏延低头，咬上白生生的耳，“阿璟，别这般看我。”
那声音低醇，好听得似是一壶佳酿，叫人一入耳便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