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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盛夜(十)

“诶呀,笑死我了。”苏玉城靠在车厢上,看着正驾车往皇宫行去的苏玉哲,笑得前仰后合。

苏玉哲懒得理他,自小就知道这家伙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自己正郁闷,才不会自讨没趣去听些挖苦他的话。

可苏玉城哪是那种你不招惹他,他就会放过你的主,也不管苏玉哲什么态度,他还是凑上前去,用被绑着的手敲了敲苏玉哲的背,调侃道:“我说二哥,人家十一根本不想当皇帝,你瞎c ao个什么心啊。啊?哈哈哈,干脆你自己登基算了。演戏演得还挺逼真,商量好的吧?”

“你胡说什么。”苏玉哲后肘微微一撤,将苏玉城挡了回去,苏玉城跌倒在后,却也不生气,讥笑一声,“怎么,说到你心坎上了。根本是你想当皇上吧。”

“欤——”

苏玉哲突然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抬,马车震了一下,停在了原地。跟在他们后面的军队也随之停了下来。

苏玉城看向苏玉风,苏玉风对他摇摇头,示意不要紧,他也就重新恢复了底气。

苏玉哲转过头来,眸中盈满了怒气,瞪着苏玉城,“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叫人封了你的嘴!”

苏玉城不惧不恼,看他一眼,笑了,“二哥好威武。这些年你在外面征战真是辛苦了,你骁勇善战的英名啊,嵇康无人不知呢。”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苏玉哲没了耐性,他是天生的战士,和这些玩弄权术的兄弟们实在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玉城暗暗看了苏玉风一眼,见对方点头许可,他迎上苏玉哲的眸子,笑道:“我想说什么?二哥,你这样厉害,你说,三哥他会怎么想啊。”

苏玉哲一怔,不知道苏玉城提起三弟来做什么,但看到车厢里苏玉风一脸淡定的模样,他忽然惊醒了,“你们!”苏玉哲扯住苏玉城的衣襟,“你们对你们三哥做了什么!”

苏玉城睨着苏玉哲青筋突起的手,冷笑道:“做什么?我们能对他做什么,不过是请他喝茶而已。”

“你!你三哥从来不管皇位的事,你为什么把他牵扯进来!他什么样的身体你不清楚吗!”

“二哥何必动怒呢?三哥他是不管皇位,可你呢?你的军队今夜进京是干什么呢?讨伐反贼?那云狂那家伙身边跟着的薛麟……我怎么记得,是你的亲卫队呢?”

“是啊,我是想让云狂登基,那也是父皇的遗愿,倒是你们,私自监国不说,如今父皇去了,你们还霸着皇位,用你们三哥威胁我,你们意欲何为呢!”

“嗷,你想让云狂登基,我就不能想让四哥登基了?父皇的遗愿?你一个在外打仗的人,会比我们这些在京城侍奉父皇的人知道的更清楚吗?”

“你还有脸提在京城侍奉父皇!”

苏玉城脸色顿时难看,那些宫女太监是怎么虐待苏炳璨的——他是一清二楚,可每次去见苏炳璨的时候,他都在吵吵着找云狂,难道自己不是他的孩子?

出于嫉妒,他就对苏炳璨的遭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今夜苏炳璨死去。

“那你又怎样呢?”苏玉城梗着脖子,“去年父皇一直召你回来,可你只想着对付夷族,你有几年没见过父皇了?难道边关一直在打吗?就没有几天时间回来看看他?哼,咱们谁也没资格说谁。”

苏玉哲脸色煞白,抓着苏玉城衣襟的手渐渐松开,沉默片刻,冷然道:“好,这件事不提。可你想让你四哥登基,他疑心的毛病能改吗?玉风,你自己说,你登基了,能让我们活下来几个?”

“二哥是说我会残害手足吗?”苏玉风淡淡地看着他。

“你不用跟我抬杠,你自己对得起良心就行。”苏玉哲偏头看向一边,“就冲你用你三哥威胁我,你就该知道自己的底线有多低。”

苏玉城无言了,低下了头。

苏玉风却变了脸色,“好啊,既然二哥这么说,那我也不必解释什么了。反正,你扶我登基,我保三哥安全,否则,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苏玉哲身子一震,“就算给你登基又如何,你这样的人,明天过后你还是会疑心我要造反。最后是不是杀了我才甘心?”

苏玉风冷漠地瞥向一边。“二哥,你说这些毫无意义,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反正我无父无母又无妻儿,死了一了百了,可你不一样,你战功赫赫,受万人景仰,还有个三哥牵你的肠挂你的肚,若是他给我陪葬,我想,你是不愿意的。”

“你!”

“二哥,带兵打仗我不如你,可阴谋算计你却真的不如我。”说着,苏玉风抬起被捆绑的手,等着苏玉哲给他解开。

他在赌苏玉哲的人性。

如果苏玉哲解开了他的绳子,那么就说明苏玉哲是个有弱点的人,他根本不用怕他,天下将是他苏玉风的,明天他就能稳坐江山;而如果苏玉哲不给自己解开绳子,那自己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因为对方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输给这样的对手,他没什么丢人的。

一秒、两秒、十秒……

时间仿佛静止了,苏玉城垂下的头都忍不住抬起来看个究竟,差点以为人都消失了呢。

苏玉风淡笑着看着苏玉哲,苏玉哲盯着他手腕上的麻绳,脑子里演算了上千种拒绝的场景,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拥立伤狂登基,可一想到苏玉禾在轮椅上惨死的模样,他就又倒退回来重演,反反复复,最终,他闭上了眼睛,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陡然睁眼的一瞬间,手起刀落,绳子落在了地上,他转身驾车,将绳子碾压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十一弟,反正你也不想当皇上,就让二哥自私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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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

易老跟了伤狂一路,累得气喘吁吁却还不敢停下,走着喊着,只盼伤狂能回转心意。

伤狂见易老跟得辛苦,无奈地站住,转身,“太傅何苦纠缠,云狂的心愿只是见父皇最后一面,如今父皇已去,政变已平,何不让二哥去坐那个皇位,他一样不会对其他兄长痛下杀手的。”

易老深吸一口气,“你当真不愿继位?”

伤狂认真地看着易老,跪下,叩首,“求太傅成全。”

易老颤巍着手,两眼含泪,“十一皇子这是做什么,折煞老朽,快快起来。”

伤狂直起腰板,仍是跪着,再次叩首,“求太傅成全。”

“好!”易老无奈地喊道,叹息着,“皇位本就是自愿去坐的,十一皇子既然不愿,那子喻也不好勉强。求皇子快起。”

伤狂抬头看着易老,确认了易老说得是真话,这才起来,“多谢太傅成全。”

易老无奈地摇摇头,“明天一过,你就是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伤狂一笑,“云狂不会后悔。太傅放心。”

易老又气又宠地看着他,无奈地叹息一声,“你有自己的想法,太傅劝你不动。唉,你以后要怎么办呢?”

“以后?”伤狂笑着看向东方发白的天空,“天大地大,还会无我云狂的去处吗?”

“你要离开京城?”

“恩,有了今夜的事,几位兄长还会放心我的存在吗?就连二哥,当权力在他手中的时候,他会不忌惮那份遗诏吗?”伤狂坦然地笑着。

“你看得开就好了。”易老也看向东方,隐隐地有光线从那里上来。

“等二哥登基后我就会离开京城。”伤狂看向易老,“还请易老以后多多照顾十三弟和我母妃,他们孤儿寡母,容易受人欺负。”

“唉,皇子,若是你登基,岂不是能照顾他们所有人?”易老还不死心地劝说着。

“呵,太傅,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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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亮了。”苏玉虚坐在窗前,盯着天边越发淡泊的月牙,兀自呢喃着。

他是被昨夜的动静吵醒的,一夜没睡,在窗边坐着。

父皇死了,所有的兄弟都会露出原本的面目来,他从来也不看好这宫廷中的争斗,滴漏放在旁边,算着时间,等着晨钟的敲响。

谁会登基呢?

似乎与他没有什么干系。

因为他和所有的兄弟都是淡淡的交情,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但哪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人一定都会疑心他苏玉虚的阵营所属。

他是看得明白的,也不奢望谁能相信他真的不在乎皇位。

他心里曾经只住着一个父亲和一个叫做计含容的女人,如今一个流放一个离世,他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水滴声啪嗒啪嗒地响着,他站起身,唤了仆婢进来,说要梳洗,还特地让下人替他找了件颜色灰暗却格外庄重的常服来换上。

一阵忙活后,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带上黑色的玉冠,粉饰了眼底的乌青,听见窗外有鸟叫声,他走到门边,拉开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望向已完全变白的天空,发现了刚才鸣叫的鸟儿。

黑暗的夜已经过去,等待着人们的,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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